李氏鬧出來的動靜不小,熟睡中的人們都醒了過來,包括趙玉等幾個孩童。
因着還不知到底是甚麽事,袁氏隻先讓趙善川出去,而她則将被驚醒的趙玉幾個孩子哄睡着,自己這才穿着衣服下地出門。
院外,趙善林和劉氏,趙善河和程氏,趙善行和趙善宇兄弟,都從屋裏走了出來。
顯然,李氏這是将家裏的大人都喊了出來。
趙善宇伸手打了個哈欠,困意朦胧。
不出意外,今日應該是他去集市擺攤賣煎餅的日子。
爲了準備出來今日要賣的煎餅材料,昨晚趙善宇一個人準備到了很晚,眼瞅着躺下睡了沒幾個時辰又被李氏喊醒,正困的不行。
“大哥,你知道,娘喊咱們是甚麽事嗎?”揉揉眼睛,趙善宇嘀咕一句,“沒事,我要回去再睡會嘞,一會我還要去集市,太困了。”
趙善林搖頭,“我也不曉得,娘喊完就進屋了。”他出來的時候,也不過是見了娘的背影。
連大哥都不知道,趙善宇心裏哀嚎一聲,看來他是不能回屋了。
趙善川見趙善宇表情不好,忙開口圓場,“小五,我瞅着娘挺着急的,你還是老實在院裏等着吧。”
“可,可”可他太困了了啊。
趙善宇耷拉着臉,瞧着生無可戀。
趙善林幾人愛莫能助,趙善行伸手拍了拍趙善宇肩膀,也沒說什麽。
兄弟幾人,氣氛倒好。
而站在趙善林身邊的劉氏卻不怎麽高興。
冷眼瞧着賣乖的趙善宇,劉氏心裏不屑,心說,這小五,真是偷奸耍滑的好手,怪不得,自家男人總是吃虧。
看了眼吃虧還不知道,正在那裏呵呵傻樂的自家男人,劉氏氣的心口疼。
實在是氣不過,劉氏腦子控制不住嘴,叭叭叭的将壓在自己心口好久的話說了出來,
“哎呦,五弟運氣可好,有娘後面撐着,煎餅買賣可賺錢,大嫂倒也想睡的少,都沒機會呢,”
劉氏眯了眯眼睛,捂着嘴嘿嘿笑出了聲,“就是不知道,大嫂有沒有這個福氣嘞。”
這話聽的陰陽怪氣,确實有些過了。
趙善宇表情立馬冷了下來,剛想忍不住回嘴怼一句,立刻被手快的趙善行伸手拖住。
扭頭,趙善行對着趙善宇輕輕搖了搖頭,順便擡頭,看了眼正屋方向。
下一秒,讓趙善宇熟悉又害怕的聲音從正屋裏面傳了出來。
“劉氏,不會說話,就給我閉上嘴巴歇着,哪哪都有你,怎的,對我不滿,想自己當家了?”
李氏冷哼一聲,從正房堂屋走了出來。
劉氏被吓得臉色煞白,趕緊搖頭否認,“沒有沒有,娘,我沒有這個意思,”
甚麽叫她想當家,她身爲家中長媳,在未分家的情況下還想當家做主,那就隻有李氏死了。
這這這,這不就是在說她咒李氏快死嗎?
劉氏那裏敢認,頭直搖成撥浪鼓,連連否認。
“哼”的一聲,李氏哂笑,她可不會慣着對方,橫了眼臉色巨變的劉氏,“有沒有,你自己心裏清楚的很。”
“娘,我,我不是……”劉氏還想解釋,又被一旁的趙善林直接吼了一聲,“你給我閉嘴。”
趙善林臉色也不好看,自家媳婦竟想讓自己娘去死,這讓他臉上無光。
“劉氏,給我老實待着!”
劉氏……
劉氏頓時委屈的不行,她哪裏不老實了!
自己會這麽做,還不是爲了眼前這個木頭男人!
死咬着唇不發出聲音,劉氏擡頭看了眼戾氣正濃的趙善林,低着頭退到他的身後,同時心裏将李氏恨得牙牙癢。
死老太婆,果然是生來克她!
李氏可不管劉氏埋怨,怼了一通神清氣爽,又伸手拍了下趙善宇後腦勺“讓你總惹事,給我老實站好别動。”
趙善宇……
趙善宇捂着後腦勺,心裏不服氣,他這算是無妄之災了。
李氏咳咳兩聲,順便将剛剛趙善州過來的事說了一遍。
竟然是繳納夏賦!
這一刻,無論是誰,都驚訝無比!
他們還以爲,官差衙役就算真三日後過來,按以往慣例,他們還要多等些時辰,沒想到,今年這些官差衙役竟然提前到了!
“都别傻愣着了,眼下,事情不少,”
“老大,你和老二去套牛車,老三小五,你們去搬家裏的糧食,老大媳婦,你們三人去搬布匹,娟麻等較輕的物件,小四,你讀書識字,就在這裏好好盯着他們,确認要繳納夏賦的物件都不能少。”
交代好幾人的要幹的活,趙福祥将手背到身後,又說了他和李氏的安排,“我和你們娘,先去裏正家裏摸摸情況,你們準備好了,用家裏的牛車一道都送過去。”
當然,除了這些食物,還有夏賦繳納的銀錢。
隻不過銀錢直接被李氏踹在了身上,先行步跟他們過去。
話說完,以趙善林爲首的幾個大人都忙碌起來。
趙善行回屋取了廢棄不用的紙筆,回來之後,就開始對着其塗塗畫畫。
一串串數字被列了出來,趙善行利用今年朝廷在早春時期公布的賦稅數額,以此來确定他們這次夏賦需要繳納的具體數額。
趙福祥和李氏已經出了家門朝着村口方向走去。
此時天還未大亮,隻有天邊卷了一層青蒙蒙的縫隙,時不時有風拂過,平添了一絲蕭瑟肅殺之氣。
兩人的情緒都不怎麽好,尤其是趙福祥,眉頭皺的死緊,像是一道道溝壑縱橫的深嶺山脈。
路上,碰到和他們目的一緻的熟人,哪怕心情不佳,兩人也還會動手打聲招呼。
随着距離村口越來越近,前行的隊伍也逐漸壯大起來,前後交彙之處,彙成一條長長的人形長龍,最終,這條人性長龍終在裏正家門口停下。
裏正家的門口外面站着兩個穿着衙役制服的官差。
官差衙役看着面貌年輕,不過二十出頭。
兩人一左一右,分别站在門口的台階下面,雙方手裏還握着鐵質的佩刀站在原地,此時,兩人瞪大眼睛,正神色嚴肅的盯着湊過來的村民。
怕過來的村民不懂,其中一名看着稍矮一些的衙役官差将定下來的規矩說出來,
“每個人,都排好隊,準備好夏賦的,隻有和我們通報之後,方才能進去。”
“官,官爺,”一道弱弱的聲音從隊伍裏傳出,順勢飄進周圍衆人和衙役官差的耳朵,“我們,我們眼下不能進去瞧瞧嗎?”
“當然不行,”衙役官差矢口否決,“夏賦重地,爾等百姓,當然不能随意走動。”
這話說完,村民隊伍裏開始有微弱的聲音傳出,聲音太小,像是蚊子發出的嗡嗡雜音,平白惹得衙役這兩名官差難以忍受。
身爲衙役官差,他們都是全縣人民尊敬害怕的對象,何時受過這樣的氣?
其中一名脾性大的,當下直接抽出了手中的配刀,對着周圍胡亂砍出數刀,刀刃上一道道銀色的光輝一閃閃過。
砰嗆———
冷刀收鞘,瞪視衆人。
“爾等百姓,簡直大膽,”衙役官差皺着眉,眼睛瞪大,像是一隻發了怒的野獸,“夏賦重地,爾等竟藐視朝廷律令,不顧場合随意喧嘩吵鬧,應抓入牢房,按罪當誅。”
霎時,嗡嗡之聲消散,隊伍之間針落可聞,一片寂靜。
突然,周圍告饒聲響起。
“官爺饒命,官爺饒命啊”
“…………”
有一就有二,也不知誰起的頭跪下來認罪,隊伍中的其他村民也都跟着紛紛跪下,包括李氏和趙福祥,兩人也随大流一道,朝着裏正家門口的方向,吓得磕頭認錯。
動靜鬧得太大,一旁沒有出聲的衙役官差趕緊推了推剛剛發怒的這個,同時眼神示意,屋子裏面可還有他們的頭領在,若被聽到,他們兩人哪怕有理,也免不了被一頓訓斥。
訓斥可不是甚麽好事,尤其是他們這個新上任的縣令老爺,脾氣大的很。
顯然,那人也意識到不能繼續這麽下去了。
雖然,被衆人這麽叫着,那種生死大權全在自己一句話之間的感覺很爽。
“好了,都給我閉嘴!”
再一次成功讓其安靜下來,衙役官差撇撇嘴,話說的随意,“都起來,爾等,要記住這次教訓,若有下次,我等定不會輕饒。”
呼啦啦———
衆人趕緊從地上站起來。
有了剛剛的言語警告,這次他們全都默契的沒有開口說話,而是選擇乖乖的站在原地等待。
趙福祥和李氏也是這樣,兩人原本還打算進院去查看虛實,眼下卻是沒了這個心思。
呦呵,誰能想到門口的衙役官差這麽大脾性,他們小老百姓,哪裏是敢惹得?
又等了會,見到周圍有新的村民推着木闆車或趕着牛車過來,一個個自覺的排起了長隊不說,這些人一個一個的從正門進去,卻沒有人從裏面出來。
趙福祥疑惑了,想了想,表情嚴肅的讓李氏趕緊回去,
“回去告訴老大他們,糧食多準備一些,裏面情況,怕是不好。”
情況若是好,也不會有這麽長時間沒人出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