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窗邊透進來的微亮的光,李氏坐在炕邊,手裏搓着麻繩。
眼下距吃早飯的時間尚早,李氏打算将手頭的這些兒麻繩搓完之後再去做飯。
沒成想,袁氏突然闖了進來。
李氏一邊搓着麻繩,一邊瞄了眼進來的袁氏,低頭說道,“老二媳婦,你過來有事?”
袁氏聞言點了點頭,沒說話。
李氏皺眉,又瞅了眼袁氏。
結果她就看見袁氏正小心翼翼的将自己手頭的背簍放下,跟着警惕的瞄了眼房間四周,然後在她反應不及的時候,直接湊到她跟前。
被袁氏這一連串的動作唬的一愣,李氏連麻繩都不搓了,直接團吧團吧扔到炕邊。
她側過身,半眯着眼睛盯着湊到她跟前的袁氏,語氣不善,“有啥事,你直接說。”
鬼鬼祟祟的做甚。
袁氏讪讪一笑,緊張的舔了舔嘴唇,她半垂着頭,神情局促的絞着自己的手指,小聲道,“娘,有點兒事,我昨兒琢磨一晚上,眼下想和您說說……”
李氏……
李氏心道,你倒是說啊!
可能是李氏的眼神表達太過露骨,袁氏也不在扭捏,趕緊将她自己準備好的話一股腦的甩出來。
“娘,真沒的說,昨兒您做的魚湯是真好喝,沒甚腥味不說,喝起來又鮮又香。”
“是我這輩子喝的最好喝的魚湯。”
“整整兩大盆魚湯,都被咱們家裏人吃幹淨了。”
“這段日子,善川老同和我說城裏的魚不好賣,魚肉味腥,價格低,沒人買,還不劃算。”
“人花錢買魚,不是給家裏剛生産的婦人下奶,就是給家裏的老人孩子補營養。”
“想買的人不少,但因着魚的腥味,卻沒人樂意花錢。”
“可昨天時,咱家做的魚湯就不腥。”
“我就想着,咱家能不能,直接将這做魚湯的法子同賣魚合在一快兒試試。”
“今後咱們家賣魚時,順便告訴他們咋樣才能做出又不腥,又好喝的魚湯。”
“這樣的話,咱家的魚,不就能賣出去了。”
“……”
李氏聽着袁氏的話,先是不解其意,後來恍然大悟。
是啊!
魚湯的法子确實不錯,她咋就沒想到。
不說别的,昨兒新做出來的魚湯确實不腥又好喝。
一大鐵鍋的魚湯都進了他們家人的肚子。
隻不過,李氏皺了皺眉,這事不太好辦啊!
話雖這麽說沒錯,但要教會其他人做出味美鮮香的魚湯,也不是簡單說說的事。
而且信不信的先不說,單說昨兒那鍋魚湯雖是她煮的,但這魚下鍋之前,可都是二丫弄的。
二丫一個才七歲的小丫頭,懂個甚!
這鍋魚湯能如此好喝,也不知是瞎貓碰到死耗子,還是這其中真有甚麽運道。
拿不準的事,還得确定才成。
想明白這些兒,李氏因袁氏那番話熱切起來的心又冷了下來,她擺擺手道,“你這法子,不錯是不錯,不過也不保準一定有用,這話先别和旁人說,讓我想想,再琢磨琢磨。”
真要用這法子賣魚,他們起碼還得多做幾頓好好嘗嘗才好,不管怎的,他們都要确保法子管用。
不然名聲糟蹋出去了,那就不是賣幾條魚,得幾枚銅闆能回來的事。
“行了,這事我心裏有數,你還有甚?沒有就去忙吧。”
李氏深覺得魚湯這事還得在琢磨琢磨才好,至于袁氏,
“不是說要上山打獵?可不能耽誤時辰。”
李氏的話,也算提醒了袁氏。
袁氏點頭,“娘,那我就先走了。”
她臉帶着笑,拎起身旁的背簍轉身出了門。
将背簍上的繩節挂在後背,袁氏邁着大步離開院子。
晨光熹微。
袁氏徑直出了大門,沿着門口這條大道,朝着前方那一片連綿起伏的山巒走去。
………
趙玉醒來時,窗外已然大亮。
抱着被她壓在身上的被子,趙玉直接翻個身,将頭埋進被子裏舒服的蹭了蹭,才慢慢清醒過來。
閉眼打了個哈欠,趙玉松開懷裏的被子,雙手伸直,攤着懶腰從炕上直接坐了起來,順便活動活動因爲睡了一夜,周身有些兒酸乏的身子。
直到感覺差不多了,她才伸手拍了拍臉頰兩邊,讓自己清醒些。
有着腦袋磕破的優勢存在,趙玉這幾天輕松自在的很,也不用早早就從炕上爬起。
這樣的日子趙玉剛開始還不适應,但在過了幾天之後,她便完全腐敗下來。
将身上的衣服穿戴好,趙玉一手撐住炕沿邊緣,跳下地面。
套上布鞋,趙玉目标明确的徑直奔向放在屋子中央,那張方方正正的四方桌。
桌子長寬約有五尺左右,沒有上色,桌子保存着原本的顔色,不過用的時間太長了,邊緣處被摸得锃亮,出現了一層包漿。
這四方桌子,還是當初她爹娘結親的時候,她爺趙福祥動手打制的家具,和炕尾的樟木箱子,一旁的樟木櫃子,是一套。
此時,四方桌上放着兩個粗陶碗和一個粗碟子,裏面裝着趙玉今日的早飯。
兩個巴掌大的雜糧餅,一碗已經涼了的雞蛋水和半碟鹹菜。
雜糧餅是昨晚吃剩下的,鹹菜是她奶自己動手醬的,雞蛋水倒是她奶特意給她打的,裏面還放了點紅糖,所以這碗雞蛋水還透着一些漂亮的淺紅色,像紅寶石。
趙玉雙手撐着住四方桌面,屁股向前一拱一退,直接挪到凳子上坐好開吃。
雜糧餅是貼着魚湯做的,裏面還有魚湯的香味,配着甜絲絲的雞蛋水和又鹹又脆的醬菜,趙玉吃的歡快。
三下兩下的将四方桌上的食物全都吃完。
趙玉打了個飽嗝,端着吃淨的碗筷出門。
院子裏,家中的幾個孩童正躲在梨樹下面玩耍。
孩童特有的吵鬧聲讓院子洋溢着滿滿的活力。
李氏坐在水井旁邊清洗着昨晚趙福祥換下來的髒衣服。
扭頭,見着趙玉端碗站在門口傻愣,李氏趕緊喊了一聲。
趙玉身子一轉,端着碗蹭蹭蹭的跑了過來。
“二丫,把碗給奶,你去和五丫他們玩去。”
趙玉的傷還沒好利索,李氏也用不着她幫着幹活。
接過趙玉手裏的碗筷随手放在一旁的木盆,李氏打算将手裏的衣服洗完後在一通收拾出來。
聽了李氏的話,趙玉扭頭瞄了眼五丫他們,自己擰眉想了想,還是直接蹲下,“奶,我不玩。”
五丫那邊太陽足,又沒有遮陰的地方,她才不去。
李氏覺得稀奇,心說這丫頭還真是磕了腦袋穩重不少,這要放在以往,估計早瘋跑玩去了。
“行,那你在這坐着,那有凳子,記得離水井遠些兒。”
“嗯嗯。”
就這樣,得了李氏的許可,趙玉搬了把小木凳坐在李氏跟前,兩腿并直,雙手托腮看着她。
李氏也沒在意,該忙啥忙啥。
直到她将木盆裏的衣服洗幹淨晾好,順便又将碗筷洗出來後,李氏瞄了眼身旁老老實實的趙玉,想起了早上袁氏說的話。
心思一動,李氏一邊将擰好的衣服搭在撐起來的衣架,一邊從趙玉口中套話,“二丫,昨兒的魚湯好喝不,想不想今兒繼續喝?”
“想啊,”趙玉聽了,小腦袋跟着狠狠的點了點頭。
李氏一聽這話,眼神亮了,一臉褶子笑的湊到趙玉跟前,活脫脫一個拐賣孩童的人口販子。
“那你好好同奶說說,這魚湯該咋做,奶今兒給你多做一鍋,保你喝到飽。”
趙玉擰眉想了想,直接攤開手指頭掰扯,“就正常做,不過昨兒把野蔥野蒜都用掉了,今兒繼續做魚湯,還要再挖點兒。”
不然魚腥的很,做出來的魚湯也不好喝。
李氏聽完則是一臉懵逼,心道這野蔥野蒜又是啥?
自家丫頭咋神神叨叨的。
不過一想到昨兒,二丫在後院菜園薅的野菜,李氏也能猜到二丫嘴裏說的野蔥野蒜,很可能就是菜園裏那些兒不值錢的野菜。
“行,想挖多少都行。”
李氏大手一揮,語氣豪邁的不行。
這還是因着菜園那些兒野菜都是從河邊挖回來的,河邊一長一大片,遍地都是,又不值錢的緣故。
“除了你說的野蔥野蒜,還有其他的甚?這魚又要如何處理,你快說與奶聽聽。”
李氏催促,趙玉也不瞞,當即将自己昨兒天準備的步驟和材料都說與了李氏聽。
李氏邊聽,邊心疼的不行。
欸,沒想到這魚處理還要這麽麻煩,居然還得用鹽水泡着,怪不得。
莫非,這魚的腥味就是這麽去掉的?
“不是,腥味很難去的。”
趙玉看着李氏,腦袋裏莫名其妙的記憶又冒了出來,“去腥最好的是料酒,不過咱沒有,用鹽水也就是蓋掉了腥味,用野蔥野蒜還有生姜是一個道理,想去掉腥味,很難的。”
起碼按照她的記憶,想要給魚去腥不難,不過就憑昨天她在家裏廚房看到的情況,想去腥,還是洗洗睡吧。
李氏聽完,歎了口氣。
倒也沒多失望,因爲她覺得這是應該的。
如果魚的腥味那麽好去除,爲甚魚肉價格還會這麽低。
“行,奶記住了,今兒中午咱們就繼續喝魚湯,正好你爹他們去河裏撈魚了,等回來的,咱們挑兩條大魚,就做魚湯。”
想通了其中關節,李氏放開不少,語氣也很自信。
昨天那鍋成功的魚湯也給了她莫大的信心,加上趙玉這番話,讓她覺得,自己能再次做出這般美味的魚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