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之軒喉間發出不似人聲的低吼,獨步天下的身法,幻化出四道幻影,雙掌呼嘯着向蘇航狠狠擊下。
碧秀心亦是尖嘯一聲,緊随在石之軒的身後,向蘇航沖來。
然而下一刻,四道幻影瞬間消散一空,露出了石之軒的本尊。
飛劍跳丸,已然貫穿了他的丹田氣海。
即便強如石之軒,丹田氣海受損,一身修爲也瞬間去了七八成。
蘇航隻是手掌一拂,這位“邪王”便如斷了線的風筝一般,倒飛出去,狠狠砸到一顆樹上。
碧秀心此時也已飛至。
身爲慈航靜齋的傳人,碧秀心的劍術自不必提,甫一出手,淩厲的劍意便已将蘇航的要害封鎖住。
蘇航擡起左手,雙指間夾住的紫色符箓光華大放,碧秀心隻來得及驚叫一聲,便被吸入到符箓之力構築成的牢籠之中。
“劍術不錯,可惜修爲太淺。”
鬼魂的修行,實在不是一件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情。
大部分的老鬼,修行百年,能由原本的遊魂,掌握到兇靈一級的力量,便已算是極爲難得了。
正是因此,才有那麽多的陰神,忍受不住誘惑去沾染血食。
很顯然,碧秀心的陰魂起點雖高,即便沒有沾染多少怨氣,亦達到了鬼兵一級。
但不到二十年的時間,對魂體而言實在是太短暫了,根本就無法讓碧秀心更進一步。
魂體力量不夠,就算碧秀心的劍法再精妙,自然也無法掙脫蘇航符箓的束縛。
“這是……秀心?”
符箓光芒的照耀下,石之軒也終于見到了陰魂狀态下的碧秀心。
“因爲不放心年幼的女兒,一直孤獨地徘徊在世間,多麽偉大的母愛啊……”
蘇航先是感歎了一句,随即露出猙獰而殘忍的笑容:
“不過,既然女兒都不在了,那麽就讓我幫她解脫吧。”
“住手——!”
石之軒的怒吼,根本無法影響蘇航的動作。
隻見蘇航的左掌猛地握緊,他掌心中的碧秀心便發出一聲痛苦的慘叫,随即就散成道道光點,消失不見。
“對,就是這個眼神。”
蘇航緩緩踱步到石之軒的身前,俯下身,一邊以飛劍的劍鋒在石之軒的眉心刻畫着,一邊毫不畏懼地與對方幾乎擇人而噬的雙眼對視着:
“感受到痛苦了嗎?”
理所當然的,蘇航的話沒有得到任何回答。
當然,就算石之軒回答了,他也不會在意。
刻完符箓後,蘇航收回飛劍,袖間甩出一卷書,砸在石之軒的臉上。
“‘霸刀’嶽山絕不會想到,自己費勁心思換來的《換日大法》,居然會用在你身上。”
蘇航直起身體,居高臨下地俯視着石之軒:
“半年後我會再去找你,到時候我不會再用飛劍,可别讓我失望啊,邪王閣下。”
言罷,蘇航揮了揮手,如同趕蒼蠅一般道:
“現在,滾吧。”
石之軒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竟然也會有被人當做敗犬,饒過一命的一天。
自己最後是如何離開幽林的,石之軒已經完全記不清了,但蘇航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斷在他心底回想。
石之軒死死攥住手裏的《換日大法》,瞳孔之中,冷若千年寒冰。
正如蘇航所說,石之軒心底的最後一份善念,碧秀心與石青璇,都已經被蘇航親手所斬滅,剩下的,就隻有最可怕的“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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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單婉晶咽了咽口水,但她剛一開口,蘇航就回頭看了她一眼,眼中滿盈的邪氣與惡意,将她吓得連退三步。
不過,單婉晶終歸不是柔弱的性子,雖有些戰戰兢兢,但還是把話完整地說了出來:
“我還在你的精神世界裏嗎?”
眼前的場景,幾乎和她一開始在精神世界中的遭遇,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變化都發生得太快,太突然,讓她幾乎無法思考。
“不是。”
蘇航閉上雙眼,半晌之後才重新睜開,眼中恢複了平日裏的溫和:
“不死印卷,果然有些門道。”
“什麽?”
見蘇航重新恢複了她所熟悉的神态,單婉晶終于稍稍有些放下心來,但在搞清楚具體狀況前,她心中的忐忑,是怎樣都無法消除的。
蘇航自然不會察覺不到單婉晶的不安,當即和聲解釋道:
“這不死印卷隐患不小,貿然修行,很容易令人性格大變,乃至步入石之軒的後塵。”
大唐世界,越是上乘的功法,就越是注重個人修養。
佛門功法講清靜無爲,魔門則喜歡劍走偏鋒,相性不合的功法,縱然強行修行,也不過是有害無益。
即便石之軒天縱奇才,将兩種有若南轅北轍的思想哲論,合二爲一衍成不死印法,死生交換護替,令自己立于不敗之地,但終究在精神方面,留下了禍患。
“人都有善惡,便如太極圖的陰陽二面,但不死印法,卻要求強行将這兩面割裂,乃至對立……”
說到這裏,蘇航也将桌上的不死印卷重新攤開:
“原本,常人即便是得到了不死印卷,也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消化,更不必說将善惡兩面剝離開來了。
但我本身就有精神方面的修行,所以便小小地嘗試了一下。”
單婉晶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小心翼翼問道:
“那剛才……就是你惡的一面?”
“不錯,沒想到我也有這麽惡劣的一面啊,或許是當初練習魔刀留下的手尾吧。”
感應到石之軒已經走遠,蘇航也沒有了顧忌,十分耐心地解釋道:
“不過請放心,我心底的善念,還是遠高于惡念的。”
“那……”
單婉晶看了石青璇的屍體一眼,用意不言自明。
“這個嘛——”
蘇航走到石青璇的屍身面前,摸了摸她的額頭。
嗯,還沒涼透。
蘇航擡指,輕輕點在她的眉心。
石青璇輕“嘤”一聲,原本生機斷絕的身體,竟然恢複了一分微弱的氣息:
“還記得之前我用來療傷的那道符嗎?那個時候,我其實撕的是兩張,一張用來療傷,還有一張,就是用來讓人‘死而後生’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