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城中有處名爲黯鄉的城鎮,因村民大多擅于釀酒而得名。特别是鎮中釀酒大戶蘇家,世代岀了五位享譽南北兩境的釀酒大家,千年來蘇家祖輩專研于釀酒之法,尤以無情淚,胭脂紅兩種酒最爲有名。
這一代蘇家家主蘇明淹之子蘇遇,更是青出于藍。蘇遇字慕遮,此人性格孤僻,不擅與人交際,平日隻對釀酒感興趣,許是老天爺拿走了屬于他的其它東西,便給予他常人無法比拟的釀酒天賦。
十歲時他便用研制出的獨門秘方,釀出了神仙喝了都會傾倒的萃仙釀,共二十壇。當年他将那二十壇萃仙釀埋于自家梅林,曆經十年,而今日便是解封開壇之日,蘇明淹與蘇遇已商量好,決定了拿這萃仙釀前去參加品酒大會。
今日的品酒大會來了許多愛酒人士。世人都言,黯鄉的酒喝了會使人忘卻憂愁。天下間愛酒之人何其多,古來自有許多的酒中豪傑,夕岚帝愛酒,那飲酒時豪邁灑脫的風采,得見者無不贊其乃爲酒中之仙。另有夕岚帝知己好友酒中将軍韓仲累了醉卧沙場,醒時沙場點兵,令敵人聞風喪膽。還有帝師青溪先生以酒會友成美談。
黯鄉的酒令天下所有酒都黯然失色,十年一次的品酒大會引來無數愛酒之人,此時的無醉園内,聚滿了男男女女,當然這其中不乏許多前來湊熱鬧之人。
其中有釀酒世家林,蘇,沈,何四家,還另有民間釀酒師數十人,他們今日都帶上了自家最好的酒,來評選酒中狀元。今日前來品評的,都是飲過無數佳釀的酒中大家,此次聽聞有好酒現世,愛酒的青溪先生早早就啓程從京城趕了過來。
林,蘇,沈,何及民間釀酒師們都将自家準備好的酒擺在中間的桌案之上,兩位侍酒童子走上前去打開貼着何字的酒封,霎時間一股酒香便撲鼻而來,一藍衣男子閉着眼享受的用鼻子吸了一下歎道“好酒”。
侍酒童子走上前将衆人面前放着的白瓷碗碟倒滿,有幾人立時迫不及待地大口喝了起來,待換了碗碟,侍酒童子又爲他們倒上沈家和林家的酒,衆人一一飲過,有幾人已漸露微醺之态。
侍酒童子見衆人喝完,便又走到桌案前打開了蘇家的酒封,一陣奇異的香味瞬間飄散開來,席間衆人隻覺精神一振,皆被那沁人心脾的酒迷住了心神,那香似梅非梅,冷冽幽寒,衆人都覺口中生津,一時間都有些迫切想要快快嘗上一口。
“快看,來了好多蜜蜂!”衆人被那突兀的聲音打斷,這才從那奇異的酒香中回過神來,擡頭望去時果真就見一大群蜜蜂在半空中打着轉。“真是奇也!”衆人無不在心中感歎,那侍酒的童子也仿佛呆了。
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上,從玢長空跑出來散心的風霧隐将這品酒大會看在眼裏,一直隻聽聞萃仙釀如何如何好,這一天她可是等了好幾年了,今日正好讓她踫上這十年一度的品酒大會,她決定先見識見識再帶幾壇走。
真的好香啊,那香味讓風霧隐也不禁咂咂嘴,連她這從不飲酒之人也對此酒有了喝上幾口的,她時刻關注着底下的動靜,打算伺機而動,反正也沒人看得見她。
“快爲大家滿上,你這童兒是傻了嗎”坐于席間一紅光滿面的男子不耐地催促道。
旁邊幾人聽着也起哄道“對,對,快滿上。”除開這幾人其餘人等雖眼露期待,倒不急不躁顯得十分有禮,尤以青溪先生最爲閑适。
不多時,侍酒童子們爲衆人一一倒好酒,有些人早已端在手裏品嘗起來,那種滋味已經無法隻用言語形容了,入口柔滑,醇香無比,實在令人回味無窮。
大家看了看手中隻剩下最後一口酒的白瓷碗,眼巴巴望着卻有些舍不得下嘴。這喝完了就沒了,于是都在心裏感歎道“不夠,實在太不夠了”,衆人珍而重之地飲盡最後一口,沉浸在那美妙的滋味裏依然還醒不過神來,一碗酒下肚已有許多人醉倒在桌案上。
“真是人間難得的好酒啊,想老夫這幾十年都從未醉過的人,今日卻也醉了。”青溪先生也不禁在心底感歎道。
之後衆人也品評了一番其它的酒,然隻覺寡談無味了。
最後酒狀元沒有意外的爲蘇家所得。
就在品酒大會主辦者孟伯朗,将酒狀元的匾額交予蘇明淹時,人群中有幾人接連站起身來,其中一人語氣激動,“請問此酒,可否賣給在下。”
另一紫袍的男子也不甘落後“江某獨愛酒,願以高價購之。”
“在下也想買幾壇,還望蘇當家開個價。”說話的爲一四十來歲的錦衣男子。
蘇明淹見此,抱歉道“諸位請海涵,此酒爲我兒慕遮所釀,來之前他已對我說過此酒今日隻拿來參賽,千金不賣,我答應了便得信守承諾。再者這萃仙釀,實在難得,我兒十歲時釀出此酒,埋在梅林深處十年方才取出,且也隻有區區二十壇,珍貴之處自不必說,所以還請諸位見諒了。”說完抱拳一禮。
底下本還躍躍欲試,打算買幾壇帶回家的人無不露出失望之色來。
見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僵,明顯有了些醉意的青溪先生站起身來,朗聲笑道“凡事不必強求,大家已飲過此酒也算一樁幸事,各位以後還有機會,不必非得選在今日。”見人群中有人點頭贊同,他才望向蘇明淹的方向道“令公子年紀輕輕實乃酒家大才,老夫還是第一次喝到如此好喝的酒,有機會還真想見見令公子。”
蘇明淹一笑有些慚愧道“青溪先生過獎了,該是犬子前來拜望您才對,隻因慕遮那孩子性情孤僻,極少與人來往,不然……其實在下有時候也摸不清楚他的性子。”
“今日萃仙釀雖不能賣予諸位,但蘇某今日帶了三壇來,現下還剩一壇,便請諸位小飲一杯吧。”衆人一聽興緻瞬間高昂起來,就在大家正開心着,突然就襲來一陣狂風,衆人隻覺眼前白光一閃,那陣怪風瞬間又停了。
人群中不知道誰大叫了一聲“萃仙釀沒了”原來是那滿面紅光的漢子從地上艱難地爬起來,見那萃仙釀無故消失就喊了聲。
還沒弄清發生了什麽,其餘被那狂風呼到地上東倒西歪的人,一時間還未反映過來,搖搖晃晃着從地上站起身。
從桌案下撐起身的蘇明淹,整了整衣擺,看着那案上一顆圓潤的夜明珠,不可思議道“奇了,誰用夜明珠換走了我的萃仙釀。”聽到他的話,衆人才注意到果然那壇萃仙釀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憑空消失了。
“定是那陣狂風,真是奇哉,怪哉”蘇明淹看着手中明顯價值連城的夜明珠,隻覺剛才發生的事情,仿佛是做了一場夢。
自此那壇萃仙釀就成了品酒大會上的一樁懸案。
而拿走萃仙釀的風霧隐此時心情頗好,正準備回丹瑕山。隻途經一片桃林時,被那灼灼的粉色花瓣迷了眼。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這麽粉的花呢,雖然白桑花很美,但此花也美。望着晴朗的天,突然就覺得陽光有些刺眼,她搖了搖頭,覺的頭腦有些昏沉,思緒連帶着有些恍惚,看來這春日也适合偷個閑,打個盹,尋到一株最大的桃樹她找了個好位置,就躺了下來,“好困啊!”打了個哈欠,把那萃仙釀抱在懷裏,很快便睡着了。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但就是睜不開眼。于是她支了支耳朵,完全隻是想聽清楚那道好聽的聲音在說什麽,“沉風,看來咱們今日又要無功而返了”。
“公子,屬下無論如何都會爲公子尋到東林先生。”沉風笃定道。
“沉風,不用在意,有緣自會見到的。”白衣少年對于屢次無功而返顯得很坦然。
“公子,剛才聽到的琴音,的确是從這桃林的方向傳來的”,說話間沉風還望了眼桃林四周。
“沉風,你有聞到一股特别的香氣嗎?”少年看了看桃林的方向,往那香氣傳來地方推着輪椅慢慢前行。
“公子,應是這桃花香”
沉風看了看滿樹的桃花,跟在白衣少年身後繼續往桃林更深處走去。
待行到一株最大的桃花樹前,少年便停了下來,怔在原地,一時間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隻見那桃樹下正靠着一個紫衣的少女,懷裏抱了一壇酒睡得正香,原來他聞到的那縷似蓮非蓮,比蘭香淺淡,比梅香更加清雅的香氣是從這少女身上傳來的。
雖然不知她爲何睡在此處,卻又不忍心打擾她的好夢,隻她一個女孩子孤身在此也不安全,所以一時之間他才不知該如何是好。
沉風看着他家公子盯着一株桃樹出神,也不好問爲什麽,想了想便道“公子,不若您在此處等屬下,待屬下将這桃林周圍都查探一番”。
聽到沉風叫自己,少年這才回頭看了沉風一眼,突然就明白了什麽,原來隻有自己看得見那紫衣少女,難道她是修練成精的桃妖。
正在他思索風霧隐的來曆時,那邊朦朦胧胧的風霧隐早就不淡定了,她懷疑自己也許中了什麽咒了,其實她哪裏是中咒,隻不過是被懷裏那壇萃仙釀給影響的。她靈體本就弱,萃仙釀酒氣渾厚當然就将她一小小的形魂給迷倒了。
就在她心裏暗自着急之際,就聽到那好聽的聲音離她越來越近,一急之下她反倒還清醒了過來,發現自己清醒過來的風霧隐,立刻睜開眼睛右手結印,抱着那壇萃仙釀飛也似的消失了。
而白衣少年見那少女突然醒來立刻倉皇消失的身影,不知爲何就在心裏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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