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瑕山百裏外東南西北有四座城池,東方斯日城,西方落月城,南方仙雨城,北方暮夜城。其中斯日,落月兩城建城較早,仙雨,暮夜稍晚一些。四城以丹瑕山爲中心建城而居,發展至今已是非常繁榮。
他們擁有一條共同的祖訓,尊丹瑕山中神靈爲山神,每年八月十五那一日,四大家族的族長便會帶領各城族人及百姓們舉行祭祀大典,拜謝山中神靈。
四大家族有樊家,肖家,端木氏,即墨氏,這四大家族千年來便來往甚密,可以說交情不淺,卻又互不相讓,且各有所争。他們所争的便是每十五年一次的隐仙山大會的盟首之位,大會之期定在九月十八,大會分爲文試與武試兩項比試,四大家族中人都可參加。
最終勝出者作爲盟首可擁有其它三城的管理權,四城所有錢莊财産支配權,對令主所做決策其它三城之人皆需服從。令主作爲四城的決策者,最重要的使命便是爲國效力,四城至建城至今,每代隐仙令主都是岚朝帝君最倚重最信任的存在。
四大家族的祖先們雖來曆成謎,民間卻也流傳着一個說法,四大家族第一代族長,乃是岚朝開國君主夕岚帝身邊的四大将軍。他們隐退之後便來到了丹瑕山附近定居,以丹瑕山爲中心,在東南西北四方各建了一座城。
四大家族受君主信任卻是事實,他們對自己效忠的君主也絕對忠誠。每代隐仙令主在接任盟首之位後,便會奉旨進京接受冊封,獲印,掌天地玄黃四軍中的地字兵符。四大家族雖遠離京都,但族人世代都以能爲君主效力,爲國盡忠爲信仰。
隐仙令主不僅肩負着爲君盡忠的使命,也同時肩負着守護四城的責任。
楓林别業是落月城城主一家所居之地,此時古樸雅緻的了因閣内,有一身着白色素衣的少年正端坐于木椅之上,隻見他手握一卷書籍,許是看到了自己感興趣的内容,才顯得格外入迷。
人世間就是會有這樣的存在,即使不動聲色安靜地坐在那裏,也會讓人覺得分外美好。那少年放在膝上的手盈盈如白玉一般,十指纖長,骨肉勻稱,當真秀美至極。那修剪得十分整潔幹淨的指甲,隐約間還散發出一種柔柔的光澤來。
那少年以兩指翻過一頁書冊,當他看到丹瑕山中三奇景淩絕峰頂栖日崖,蝴蝶幽回蔓藤谷,封魂葬心藍水湖一處時,似是想起什麽來,便朝着身側虛空的方向低聲道“沉風,記得你很早就對《天地奇譜》一書記挂許久,不若接下來就由你來念與我聽吧。”
他話音剛落,一道灰色的身影已落在他身前恭敬道“是,公子。”
于是了因閣中便響起了沉風非常富有節奏的聲音,他念的很慢,“栖日崖位于淩絕峰頂,奇在險,隻偶爾有飛鳥停留,走獸卻是上不去的,況乎普通人類。栖日崖上有一株奇花,相傳此花十年一葉,百年一花,花開之時便也是它死亡之期,因此花雖應運而生,集聚天地之靈氣,卻又不得蒼天眷顧,被放逐于四界之外,極難得到正果。”
沉風擡起頭望了眼正閉目凝神的少年,繼續道“蝴蝶幽回蔓藤谷乃丹瑕山山腳的一處深谷,因其長年生長着一種綠色的枳絮藤蔓而得名,若尋蝴蝶幽回,需沿着墨夾樹林中的幽徑穿行而過。到達蘿伽瀑布後繞過一段溪流,循着白桑花的盡頭而去,有幸者還可看到萬隻五色靈蝶翩然齊舞,又瞬間消失的奇景。”
“蝴蝶幽回此景被譽爲聖景,至今見過此景的隻有兩人,此二人于南北兩境頗具影響力,且各有所成。一位乃北境畫聖淳于謙,另一位在岚朝也素有賢名,此人姓吳,名嶽亭,字松,常被後世之人稱爲吳松居士。落月城中的吳松書院,便是他至蔓藤谷歸來後不久創辦的。吳松書院在岚朝一直享有盛名,不隻因它曆史悠久,更因此書院培育了許多各方面都十分傑出的人才。吳松書院後山有一片白桑花田,當時帝君知曉此事後還親臨落月城,前去觀賞過。白桑花爲世間最難種之花,皇宮之中的怡芳園内也不過十頃,此花爲岚朝開國君主夕岚帝最愛之人所種,爲岚朝國花。因夕霧皇後鍾愛白桑花,便在禦花園中種了滿園,因其極難存活,夕霧皇後也因此投入了許多心力。夕岚帝愛重皇後,也将她所愛當爲自己之愛。隻可惜紅顔薄命,亦或情深不壽,夕霧沒幾年便離逝了,夕岚帝自是悲痛欲絕,也許是哀莫大于心死,三年之後的一天終是追随夕霧而去。”
念到此處沉風略沉默了一刻,見他家公子沒有出聲便又翻過一頁“封魂葬心藍水湖,又名葬湖。此湖位于丹瑕山千碧林内,面積不是很大但深不見底,常年散發着一股深寒之氣,很久以前湖中還常年生長着,許多在月夜裏閃着熒光的藍色水藻,一眼看去湖水像是藍色的,藍水湖之名也因此而來。隻某日湖中就突然出現了一座石像,也無人知其從何處而來,石像所着服飾繁複怪異,因其面容非常陰森,便顯得很是詭異。可怕的是那石像的面容之上沒有其它五官,隻有一雙眼晴,那眼睛還沒有眼珠,即使它如斯怪異,還是會有無知的信衆對它頂禮膜拜,向它祈求心願。怪的是他們所求之事往往都會實現,隻是付出的代價也比較慘痛,湖邊那些累累白骨,皆是他們自己以匕首刺穿了心髒血液流盡而死。于是皆傳隻要将心髒獻給湖神,以靈魂爲祭就可得償所願。封魂葬心之說也由此而來。”
“相傳曾有人在葬湖邊見過一名紅衣女子,那女子用匕首刺進心髒将自己的靈魂獻給了湖神,并且發下詛咒,那悲泣又充滿恨意的詛咒也被那人傳了出來。至今民間還流傳着那紅衣女子的詛咒“用我魂魄爲祭,以鮮血爲咒,他日你所愛之人将受每日蝕骨碎心之痛,直至血液流盡也不得解脫。願你所愛之人,死後永堕地獄,不得輪回。”很多人都相信就是因那紅衣女子走進湖底後,藍水湖裏的水藻全都在一夕之間死去的,湖中的湖水也成了血一般的紅色。”
“自有了那則傳言,湖中的石像确實也幻化爲一個女子的模樣,五官絕豔,隻那面上的一雙眼裏含着無盡的怨恨與不甘,在每個月圓之夜到來時流下一滴血紅的淚來。那以後再無一人踏足葬湖,它也仿佛被人遺忘了一般。隻當初附近幾戶村民也搬離了那個地方,離近葬湖十幾裏處的生靈也無一能夠生還。”
“所謂愛不重,不生娑婆。念不一,不生極樂。紅衣女子是否真實存在過也無人可知”這一句話像在自語,又似在歎息。面容尚有些稚嫩的少年睜開眼,轉過頭看向窗外那隻停在桃枝上的雀鳥,那隻雀鳥啄了幾下自己綠色的羽毛,便又朝着遠處的天際飛走了。少年這才收回視線,“沉風,我有乏了。先送我回墨菊軒。這書你可帶回去慢慢看。”
沉風看着眼前的少年,隻覺那單薄的身影十分寂寞。他深知自家公子與世無争的性子,許是慧極必傷,公子常年病痛纏身,受盡苦楚,卻始終一派悠然。他心裏是爲他家公子不平的,他始終覺得蒼天不公,才讓公子從小就忍受着旁人難以忍受的折磨。雖然這些想法他從來不會宣之于口,但是心底深處總是憋着一口氣,盡管他時常告誡自己是個冷靜的人。
“公子,城主交待了等您看完書後就送您去前廳。”
“罷了,那就去前廳好了,爹前日有對我說起過,這幾日會有一位從北境來的神醫爲我診治心疾之症,許是這會兒已經到了。難爲他們一直爲我費心傷神,走吧。”說着少年清澈的眼中,慢慢地浮現出一絲令人如沐春風的笑意來。
玢長宮外的含蕖台,風霧隐來到正在梧桐樹下品着香茗的鳳清月身邊,問他道“月,書上說一對男女若是結爲夫妻,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是真的嗎?”鳳清月飲了一口香茗,擡起頭看着風霧隐淡淡道“的确如此。在凡間彼此相愛的人締結了婚盟,得到了姻緣娘子的祝福,結爲夫妻後便可生活在一起。”“隻是,至天地初開,便有四界之分。神,妖,人,冥四界都有自己必需遵循的規矩,四界生靈不得跨界相戀,通婚,如若觸犯便會受到天罪之罰。天罪之罰由天罪執法三神使執行,他們獨立于四界,早在天地初開之時就已存在。三位神使靈力強大,神識可自由穿行于四界,一旦發現觸犯者便會立即執行天罪之罰。天罪三劫中的千尺之寒,烈焰之焚,煉魂之鎖。這世間的任何生靈,都很難在這天罪之罰下全身而退。”
“霧隐,于你而言這些旁的并不是緊要的事,你隻要在這玢長宮中潛心修煉既可”,鳳清月見她低着頭一副怅然若失的樣子如是道。
風霧隐此時心裏的确十分難受,她能告訴他自己的心意嗎,她有多喜歡他,多想一直陪在他身邊,其實她并不懼怕什麽天罪之罰,隻是沒有勇氣開口,也許是害怕他拒絕,從此之後會遠離自己。看着鳳清月一副毫無所覺神情淡然的模樣,想到他的尊貴,他的遙遠與觸不可及,而她自己隻是一副空有形魂沒有實體的模樣,才會心生膽怯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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