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看着面前明顯很餓了,用餐時卻慢條斯理的少女,雖然她眼睛看不見,但能準确的夾到碗中的菜肴,隻是她動作很緩,成功将食物送進自己嘴裏,也要花上一番功夫。
見她這般費力,蓮便出言說要幫她,但被她拒絕了。
所以他也隻好看着,待她用完膳,将手中的筷子放好,才舀好了一碗三鮮湯遞到她手中。
嶽輕隐拿着手中的湯小綴了幾口,便摸索着将它放在一旁。
其實桌上的東西沒怎麽動,嶽輕隐吃得很少,許是以前經常餓一頓飽一頓的,她反倒吃一點就吃不下了。
嶽輕隐知道對面的人一直隻看着她吃,自己卻并不動筷子。她不知道這人是誰,爲什麽要對自己好,她想起了這人說過的話,他說終于找到自己了,爲自己而來。她覺得這個叫蓮的人很神秘,也很奇怪。
“大哥哥,你能送我回去嗎?”
本來有些沉默的蓮,疑惑地問道:“隐兒還想回去那個王府嗎?爲什麽?那裏有什麽是你值得再繼續待下去的。不若你跟我一起走吧。去我的住處,在我的地方,你想如何便如何,你會很自由。”
嶽輕隐當然有要回去的理由,可是并沒有打算要告訴這個人。
于是她沒有回答,隻是安靜地坐在那裏,讓人不知道她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蓮見她一副疏離冷淡的模樣,心頭失笑,她現在看上去也不過十二三歲大,但已經有了成人的自持與倔強了。
“好吧!我先送你回去,等你想走的時候我再帶你走,這期間我會好好保護你。”
太陽快要下山的時候,蓮帶着嶽輕隐回到了王府心歸院,他們回去的時候,王妃聶雲正帶着一衆婢子從前院往心歸院的方向走來。
蓮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前的少女,他很想留下來陪她,可是暫時不允許他這麽做,他此時無法離開自己的蓮苑太久。
“隐兒,我明日再來看你,今日我就先走了。”
見嶽輕隐點頭,帶着心中的諸多不舍,蓮這才轉過身眨眼之間就消失了。
丹瑕山玢長宮内鳳清月又一次失望而歸,整整五百年,他完全尋不到風霧隐的一絲消息,他不知道此刻的她在哪裏,他隻能守着他們的約定每年都會在相思花開的時節,去莫知湖的情人橋上等她。
想到也許風霧隐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正受着苦,或者她轉世之後忘了他們之間的約定,又或是她還未遇到轉世之機,無論哪一種可能都讓他開始急切起來,他不喜歡這種沒有把握的感覺。
他能一直等下去,但如果命運存心捉弄,讓他們就此錯過,這種結果他是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他閉上眼眸,将風霧隐的樣子刻在腦海之中,這幾百年的時光改變了許多東西,可與風霧隐相處過的時光成了他孤寂歲月裏,最珍貴的記憶。他念着她,時時刻刻,月月年年。
“霧隐,霧隐。”
又是這個聲音,嶽輕隐猛地搖搖頭讓自己清醒過來,這還是青天白日的,她想不通自己怎麽就聽見了夢裏的那道聲音。
天邊的夕陽将大地暈染成朦胧的紅色,餘晖照在嶽輕隐白瓷一般幹淨明透的面頰上,她那雙沒有聚焦的眼底蘊含着涉世未深的無辜與純然的天真。
這世間就是有這般讓人一見難忘的人,即使不說話隻靜靜的在那裏,也會展現出一種隽永的美好來。
雖然因着王妃的關系,這王府上上下下的人都不待見這有着尊貴身份的郡主,有時候一些狗仗人勢的奴才,還會明目張膽地來這心歸院對嶽輕隐言辭譏諷一番,還有甚者欺負她年紀小又看不見膽大的捉弄過她幾回。
那時嶽明言剛失蹤不久,王妃聶雲就使了一批人,趁着夜色過來心歸院将呂沉秘密帶走了,嶽輕隐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自是被吓到了,可她娘親呂沉被帶走時,叮囑她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所以她忍着害怕到底沒有哭,那以後不管别人怎麽戲弄她,折辱她,她都告訴自己要堅強。
她也不知道娘親被帶去什麽地方了,也很擔心她的安危,可是她人小沒什麽能力,所以隻能一邊保護好自己,一邊想辦法打聽娘親的消息。
直到有一次那個傳說中十分厲害的王妃前來心歸院,那天她明顯感覺到了王妃的怒火,還有對自己的厭惡,她記得那個女人打在自己臉上的耳光,很痛,那是她長這麽大以來第一次被人打。
她想起以前王爺爹爹在的時候,經常會來這小院子來陪她,王爺爹爹真的很疼愛她,而且給過她許多的好東西,那些寶貝都被她藏在一個秘密的地方。在她還小的時候王爺爹爹經常帶着她飛來飛去,那時候王爺爹爹總會跟她說:“輕隐寶貝,爹爹一定會治好你的眼睛。你是爹爹最珍愛的寶貝,爹爹要把這世上最好的都留給輕隐,誰都不能欺侮你,不然爹爹絕對會讓那人後悔來這世上。”
那個時候她不懂王爺爹爹的話,隻是會在他寬厚的背上開心的笑着,他知道爹爹真心愛自己,并不像府裏人所傳的厭惡自己。
至于爹爹爲什麽讓娘和自己住在那個小院子裏,她不清楚,但她知道爹爹那樣做一定有他的原因。心歸院也沒什麽不好的,她現在越來越覺得這個小院子是個安靜的好地方。
若是王爺爹爹知道自己被這個王妃阿姨打了,他一定會非常生氣,嶽輕隐笃定的想着。
“輕隐丫頭,像個傻子似的杵在外面做什麽?本來就是個瞎的,要是再變傻了,可怎生得好。”
聽到熟悉的聲音,還有一陣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嶽輕隐慣性地遠離危險做出了一個往後倒退的動作。
她知道是誰來了,那個不可理喻的女人,原本那日初次相見時,她是存了死志的,既然娘親被她抓走了,那自己肯定也是逃不過的。所以她手裏藏了把嶽明言給她的小匕首,準備在王妃對她發難的時候給她一下的,當然她沒殺過人,心裏也害怕,可爲了替娘親報仇,她也就顧不得了。
直到從王妃聶雲口中得知,自己的娘親還活着,她才打消了與王妃同歸于盡的念頭。
聶雲見她一臉癡愣的樣子,不耐煩的搖搖頭,而後對身旁的兩個丫鬟使了使眼色。
兩個丫鬟心領神會上到前去,一把鉗制住了嶽輕隐的胳膊,她們緊緊抓着手裏細小瘦弱的手臂,互相對看一眼,同時伸出兩指可勁地擰着。
因爲有衣衫遮擋着,即使被擰出傷了,别人也是瞧不見的。
隻是兩個丫鬟是下了重手的,但嶽輕隐隻咬着唇,臉色發白的就是不喊一聲痛。
好一會兒,兩個丫鬟隻覺筋疲力盡起來,流了一額頭的汗,她們哈着氣,可憐的朝着聶雲的方向看過來。
聶雲将一切看在眼中,心中恨道:“這小瞎子實在太硬骨頭了,日子還長着,有的是辦法收拾她,倒也不急于一時。”
“罷了,你們兩個不中用的,還不快帶郡主前去更衣,磨磨蹭蹭的是做什麽。将郡主打扮的好看些,前面相看的永甯候府上的候夫人還等着相看呢,你們倆利落些可别讓貴客久等了。”
“本王妃就先回了,你們二人爲郡主裝扮好後,就将郡主帶去前院。”
兩個丫鬟恭敬領命,帶着嶽輕隐往心歸院的屋子裏走。
聶雲懶得再待在這晦氣的地方,便轉過身帶着身後的婢子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