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寂握緊他的手慈愛地望着他：“真兒，爹已經派人去尋玉神醫了，孩子，你放心，你隻要安心等待，等玉神醫來了一定會有辦法治好你的病的。”
說着說着他就又哽咽了，君子一諾樊兮揚，铮铮鐵骨的男兒何曾有過這樣脆弱的一面，隻是看着面前自己萬般珍愛的兒子，他救不了他，幫不了他，他已不再年輕，卻又可能要送走自己明明有着大好年華的兒子。
他的兒子還沒有娶妻，沒能一展抱負，也還沒有機會去訪遍這大好河山，想到這些，一滴淚自他眼角落了下來，他擡起手不着痕迹地抹了把眼角，拍了拍樊如真的肩膀，而後壓低了聲音道：“真兒，你好好休息，我和你娘先回房了，你娘她守了你一夜，我送她回去休息。”
樊如真點點頭，面上綻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來。
“爹，娘，我很好，您和娘先回房去休息吧，我與阿祁也有些話要說。”
坐在一旁的施蘭夜一聽樊寂要讓自己回去，便十分不情願道：“阿真，娘要在這裏陪你，要休息就讓你爹自己一個人去休息。”
樊如真見他爹躬着背，眼裏含着無奈，對他娘毫無辦法的模樣，就在心裏感歎了一聲，其實他爹也不容易，什麽都讓着娘，哄着娘，隻要娘高興。
原來他爹頭上已經有那麽多的白頭發了，盡管他爹掩飾的很好，可他眼裏的淚還是被自己瞧見了，爹也不願讓家人看到自己脆弱的樣子吧。
“娘，您回房休息吧，您若是累着了自己，您叫兒子如何能安心。”
施蘭夜略一思索，然後輕歎了一口氣：“好吧！我和你爹先離開一會兒，稍候再來看你。”
“阿祁，你大哥這裏就交給你了。有什麽事情就離開到前院來通知我們。”
施蘭夜臨走時又囑咐了樊祁幾句，才和樊寂一同離開了。
刺手的墨菊軒中就隻剩下他們兄弟二人，樊如真示意樊祁坐到自己床邊的凳子上來，看着明顯穩重了一些的自家弟弟，他語重心長道：“阿祁，你如今已是能獨當一面的大人了，眼看再過一段時間你就是當爹的人了，大哥既心慰，有爲你感到高興，在這裏先恭喜你了。”
“爹娘年紀漸漸大了，若是以後能讓他們少操些心也是好的。大哥對不住你，将這肩負家中興衰的責任交到你身上，我知道你是個勇于承擔的人。”
“我的弟弟，心性純良，樂觀開朗，文物兼備，從來就不輸于任何人。大哥有你這麽好的兄弟，實乃此生大幸之事。”
“今後這楓林别業就是你的責任，落月城中所有興衰起伏全都系于你一人之身。當然你身後還有幾個好兄弟在，我倒也不太擔心，阿淺他們幾人我也是信任的。”
“阿祁，大哥這次可能真的避不開這死劫了，若有一日隐兒最終得知了我已離世的消息，你一定要告訴她，大哥隻是不想她傷心。以後大哥不在，你要更加倍的疼愛隐兒。阿祁，你自己也要好好保重自己。”
樊祁連連點頭，卻早已泣不成聲，他艱難地開口，“大哥，你想想爹娘，想想我，還有你未出世的侄兒，他都還沒有見過自己的親大伯。還有隐兒，你舍得抛下隐兒嗎？”
“大哥，你會好起來的，你不會有事，玉神醫一定可以治好你。還有隐兒那裏，你病得這樣重也不讓我們通知她，你這樣做，隐兒知道後定會怨你的。我知道你挂念她，我去找她，你告訴我她和哪位高人的落腳之處在哪裏，我去尋她來看你。”
樊如真心裏又何嘗好受，看着自己的弟弟，他也不願見他如此傷心，可是人還是要面對現實的。
“阿祁，我知你舍不得我，可是人各有命，終歸都有一死，盡管我不想承認，可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你不要去找隐兒，我不想讓她看到大哥這副模樣。我也不想讓她眼睜睜看我離開。”
“阿祁，你已經長大了，要學會接受現實。不要讓我臨走也無法安心。”
樊祁倔強的咬了下自己的嘴角，良久才看着樊如真堅定道：“大哥，你放心，家裏一切有我在。”
樊如真伸出手去摸了下他的頭，“大哥知道。”
“阿祁，等大哥走後，若隐兒問起我，你就對她說我與沉風雲遊去了，能瞞她一時就多瞞她一時。”
“不要讓她知道我最終還是離開了，我寫了一些信，每年春天她回來的時候你就給她一封，也好讓她安心。”
“在這楓林别業裏，她與我感情也非常深厚，她是真心的看重我這個大哥。”
“你可能不知道，其實早在三年之前我本已大限将至，是隐兒爲我不懼艱難秘密尋來靈藥，我才多活了三年。隐兒一直相信我是真的完全好了，若她知道自己的一切努力最終化爲泡影，一定會自責又傷心，這不是我想看到的。”
樊祁一直就知道大哥與隐兒感情深厚，他也曾不止一次的羨慕過，原來在他們都不知道的時候，也是隐兒爲了大哥四處奔走。
他沒有嫉妒，他隻是有些汗顔，他能理解大哥心中所想。
“大哥，我答應你，你交待的事我都會做到的，我會聽你的話，我會照顧好隐兒，我也會更加倍的疼愛隐兒，你放心……”
樊如真蒼白的幾近透明的臉上綻出一個有些釋然的笑意來。
“這樣就好，大哥相信你，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
“你也回去休息吧，我想小睡一會兒。”說着就緩緩閉上了眼睛。
樊祁見他一副好似心願已了，如釋重負的閉上眼，便慌了手腳，心裏頭一急也沒想那麽多，傾身上前懷着忐忑不安想要探探樊如真的鼻息，他伸了手又縮了回來，他真的不敢，他害怕。
就在他猶猶豫豫心神不屬時，樊如真突然睜開眼睛看着他，淡聲道：“阿祁可是還有話要說。”
樊祁見他關切的看着自己，一顆不安的心這才落了地，他定了定神，暗中長出了一口氣。
“無事，大哥你好好休息，我就先告退了。”
直到樊祁轉過屏風爲他關好卧房的門，樊如真再也忍耐不住捂着絞痛的心口，咳出一口血來，他艱難地壓抑着脫口而出的咳嗽聲，看着自己手中的鮮血，随意地從懷裏拿出一方帕子将它擦拭幹淨。
“沉風，從玉輪朝回來之後，你就離開吧！至此天高路遠，你想去往何處就去何處。若你實在不願離開楓林别業或者無處可去，那就跟在阿祁身邊，我相信阿祁會善待你。你雖是爹爲我選的暗影，但你也有追求自己理想的權力。”
“我知你是如何想的，你是想随我離去吧。自你十歲被選中到我身邊保護我至今，我一直受你照顧良多。”
“我知道暗影的規矩，一生隻效忠一人，且是誓死追随。我從不懷疑你的忠誠，隻是作爲朋友，我更想你好好活着，過你自己的人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