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毅隻有兩個兒子，成鈞學習成績不好，勉強上了個大專後就一直在工地上跟着他，原本成毅打算好好培養成鈞接自己的班，至于小兒子，聰明能幹，不怕找不到吃的，所以對成瀚他幾乎沒什麽要求和約束。

誰知道天不從人願，老天突然帶走了成鈞，逼得他不得不讓小兒子跟着自己，畢竟幾十年的心血，好不容易掙下的家業，不能說扔就扔，更何況合同還擺在那兒，現在就是想扔也扔不掉。

早知道，當初就不該放任小兒子去學什麽外語，怎麽也讓他學學和工程有關的專業，也不至于像如今這樣趕鴨子上架。

但後悔已經來不及了，而且當初他有其他的顧慮。

兩個兒子畢竟不是一個媽生的，他也怕都跟着自己，公司就一個，兩人以後爲了公司争搶起來鬧得兄弟阋牆，正好成瀚有自己喜歡的東西，還不如順了他的意，以後兩兄弟各找各吃，互相幫襯，他百年之後再把家産一分，一碗水端平，一家人都高高興興的豈不更好？

這就是所謂的人算不如天算。

成毅活了大半輩子，也從來沒有想過人到中年突然喪子，眼看着都要退居幕後了，卻被生活逼着重新站到台前，又要重頭開始手把手地教徒弟。

成瀚在工程方面就是個小白，要學的東西又多又雜，很多專業詞彙都聽不懂還要現查，從辭職後，他才去工地的那兩三個月基本上沒有怎麽好好休息，用他的話來說，簡直比大學的期末考還恐怖。

大學的期末考，考不過了大不了挂科，下學期開學再補考就是了，但是這個呢？

這個是要學以緻用的東西，他要幫他爸管理公司，首先要弄懂，不然以後被下面的人忽悠了還幫忙數錢都有可能。

這是讨生活的飯碗，學不好就沒飯吃，而在社會上，飯碗丢了，可沒人會好心讓你有時間有機會去重新撿回來的，因爲有人時刻惦記着你的飯碗，你丢了正好有人撿。

爲了保護好自己的飯碗，成瀚像上了發條一樣，盧辛語在晚上和他視頻的時候，總是看見他一臉疲憊的樣子，然而那雙眼睛卻亮得出奇。

他就是那麽一個人，遇到困難反而會躍躍欲試、迎難而上。

越是逆境，他就越鬥志昂揚，眼裏總是閃爍着雀躍明亮的神采，叫人欽佩。

“看到你這麽努力，我都不好意思偷懶了。”盧辛語說道。

事實上，她雖然說了自己要考稅務師的證，但這大半年來基本上沒怎麽看書，雖然有工作忙和結婚耽擱的原因，但更深層的原因是她懈怠了。考了注會之後她就有些飄了，危機感不再那麽重，稍微累點兒就有借口休息，這樣懶着懶着就成了習慣。

如今看到成瀚這樣辛苦，她又一個人住，晚上也沒有什麽事幹，正好趁着這段時間趕緊考證才是。

“那我們一起努力吧！”成瀚朝她說道。

“嗯！”盧辛語重重點頭，感覺充滿了幹勁。

眨眼就到了十月中旬，歐陽雪竹順利生下一個女兒，盧建華夫婦在繼當外公外婆之後，又當上了爺爺奶奶。

盧辛語特意回了老家一趟，給自己的小侄女送上了大紅包和衣服，和送顧群家一樣，不能厚此薄彼。

成瀚還在工地上忙，沒能前來。

一家人吃完飯後，丁懷秀拽着盧辛語的手來到了後院，問“辛語啊，你們兩個這麽長期兩地分居也不是辦法啊，結婚了都照顧不到彼此，而且成瀚有說過嗎？他準備以後怎麽辦？”

“哎呀媽，我和成瀚都年輕，在我們這一輩算是結婚早的了。現在我們兩個正是拼事業的時候，分居反而可以專心學習，我還要考證呢。”盧辛語連忙寬慰她媽媽。

“哎呀，不是！你這丫頭怎麽就不明白呢。我聽人說啊，工地上亂得很，什麽人都有，就怕成瀚跟着學壞，抽煙喝酒這些就算了，就怕、就怕還去……”丁懷秀給盧辛語使了個眼色。

盧辛語頓時意會，連忙擺手，“不可能的，成瀚不是那樣的人！再說你忘了，他在我公公眼皮子底下呢，我公公能讓他亂來嗎？好了媽，你就别擔心了，最多也就是這一兩年的事，我們肯定會想辦法解決的。”

盧辛語說着，連忙把她媽往屋裏推。

“不是辛語，這夫妻異地久了，就怕感情出問題，你一定要多注意。成瀚要是沒時間，那你有時間就多去看看他，總之兩個人要多聯系，你們要——”

“好好好！我都知道了！”盧辛語連忙點頭，止住了她媽媽的念叨。

等送走了她媽媽，她沉沉地歎了口氣，站在院子裏望着她姐種的那株月季，盯着那嬌嫩的花朵，一時間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在想什麽呢？”她姐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随後盧辛雯走上前來，和她并肩而立，“這花沒有以前開得好了。”

“我以前沒看過，倒覺得現在開得挺好的。你說人怎麽不像這月季一樣，月月都開，月月都紅呢？”盧辛語忍不住感慨道。

“是叫月季沒錯，但也沒有月月都開，冬天不也照樣掉葉。不過，你也得讓人家休眠一下，蓄了力，才能在春天盡情吐芳嘛。”

“這倒也是。”盧辛語轉頭看向她姐，“對了姐，結婚的事你定了嗎？”

“我……”

“我聽媽說，如果你要結婚的話，就是明年五一。”

“話是這樣說，但其實我還沒做好準備。結婚不是兩個人的事，更是兩家人的事。趙海耀的家庭條件不好，父母都是農民，而且還是那種不懂變通的農民，一年到頭就種那點兒地，入不敷出，别說幫補趙海耀了，趙海耀甚至每個月還要拿生活費給他們。而且趙海耀還有個哥哥，也是不誠實的那種，他嫂嫂就在家裏帶孩子，一個接一個的生。你說，我要真的嫁給趙海耀，以後要過的是什麽日子？你看成瀚他們家，遇到了事如今都不好過，我難以想象要是趙家遇到事會是什麽樣子。”

盧辛語沉默了，結婚以後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必然要一定的經濟基礎來支撐，如果趙家真是那樣，她姐以後的日子無疑會很苦。

可是她姐如今這模樣，哪裏又能輕易割舍掉和趙海耀之間的感情？

“姐，這過日子，真的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不知道該勸你什麽，但是你一定要想清楚。你以前也告訴我們，一定要盡量選個條件好的，最好是獨生子女。現在咱們家條件好起來了，你學曆工作也都擺在那裏，可以有更好的選擇，如果……如果你沒有勇氣和趙哥走下去，你就要盡早和他說清楚，畢竟你們都老大不小了。如果你想和他一起，那我也支持你們。你看看芳姑媽，姑父條件比趙哥家還差，他們兩個愣是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不是嗎？好日子是要靠自己掙的，你和趙哥都有本事，我相信你們。”

盧辛語沒有盲目的支持，也沒有決然的反對，無論她姐姐選擇什麽，她都站在她這邊。

盧辛雯勉強地笑了笑，估計仍在糾結。

姐妹兩人看着開得正好的月季，一時之間沒了言語。

花無百日紅，何況人呢？

生活永遠充滿了太多的未知，誰也不知道明天會是怎樣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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