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來了,隻是被我爸派出去買東西去了,估計還要一會兒才能回來。”
“今天就來了?”盧語潔疑惑。
“嗯。”顧群點頭。
盧語潔頓時不敢再問,生怕說錯話。
按照當地的風俗習慣,一般不都是新娘出嫁前一天到達,過了禮後回去,然後第二天淩晨再用婚車把新娘接走嗎?
這準姐夫竟然今天就來了,還被使喚去做事,完全一副當自家人用的樣子,這是怎麽回事?
盧辛語連忙岔開話題,“對了,你們拍婚紗照了嗎?我們能看看嗎?正好取取經。”
這個年代,就算鄉下再窮,也會意思意思拍一套婚紗照,隻不過價格不同而已。
顧群自己又會攝像,以前她自己還拍了不少,所以應該會有。
“有,我去把相冊抱出來給你們看。”果然,顧群點頭,然後就起身離去。
等她走開,全家人顯然都松了口氣,總覺得剛才全身肌肉都不由自主地緊繃了。
不一會兒,顧群就抱了相冊過來。
她大大方方的,整個人相對于以前來說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變得,嗯,柔軟起來。
盧辛語來不及思考這其中的變化,就被相冊吸引了過去。
不得不說,顧群很漂亮,相冊封面上的照片一下子就吸去了她所有的目光,但很快,她的目光就落到了顧群手挽着的那個男人的身上。
即便經過化妝和攝影後期處理,盧辛語依舊能夠看得出來,兩個人有着明顯的年齡差距,至少是十歲。
最重要的是,顧群才畢業一年多,眼下才23歲,正是最年輕的時候,這老夫少妻的組合,盧辛語十分擔心她是被人騙了。
但這是她的主觀臆測,她相信顧群養父母不會做這種事的,畢竟從相處的痕迹來看,顧群養父母絕對是把顧群當親生女兒疼的。
壓下心底疑惑,随着丁懷秀翻閱相冊,他們也跟着往下看。
每一張都是浪漫的、漂亮的,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個男人吧,配不上顧群的顔值。
還沒翻完,顧母就過來喊他們吃飯了。
“我吃過了,你們去吧。”顧群接過相冊,沖他們笑着說道。
盧家一家人又去了院子裏吃飯,顧家叔叔還特意過來陪客,讓盧語潔沒有機會說悄悄話。
不過這某種程度上也說明了顧父、顧母對盧家的尊重,至少把他們當貴客來看,雖然疏遠,但比以前的待遇好太多了!
吃完飯後,顧群這邊突然有事要出門,盧建華夫婦和顧群養父母一起進了裏屋說話,就剩下四姐弟和兩個準女婿在外面。
六個年輕人坐在火盆旁,因爲實在太過無聊,一個個都變成了低頭族。
偏偏這山裏信号不是很好,聊天還能勉強支持,打遊戲什麽的基本沒可能,卡得人想狗帶。
“要不我們出去走走?剛剛進村路上的風景還挺好的。”盧辛雯提議道。
自從和趙海耀在一起後,她的喜好就發生了變化。
以前很宅,但現在卻可以騎三公裏的自行車回家,還愛吃完飯軋馬路,去到鄉下還會摘野花來插瓶,原本普通平凡的生活,卻被演繹出浪漫的感覺。
就比如說,前段時間中秋的時候,趙海耀不知道從哪個老鄉家挖來了一樁多年的月季,不知道他是怎麽帶着兩米多長的刺條搬到她家後院的,還主動找了個大水缸裝了土,給盧辛雯養着。
每個吃早餐的客人借用她家後院的衛生間時,看到那株明顯移植過來的月季都會驚訝半天。
盧辛語回家過年的時候,月季隻剩下光秃的枝條,一根根刺愈發分明,她也被震驚了。
關鍵她姐分明很喜歡,從來不怎麽侍弄花草的人,卻對這株月季分外上心。
盧辛語由此知道,這個姐夫十有跑不掉了。
“走吧,正好去消消食,我這段時間都胖了。”盧辛語也贊同。
在這裏确實很壓抑,還不如出去走走。
一行六人和顧家親戚打了招呼後就出去了。
鄉村的空氣确實很清新,盧辛語家雖然也在鄉下,但那裏植被遠遠比不上這山裏,她家又在馬路邊上,空氣質量自然趕不上。
幾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但都默契地沒有提顧群的事情,畢竟這裏的村民都認識顧群,說不準他們說的話一不小心就傳到顧群耳朵裏了。
在外面晃蕩了一個多小時候,他們又回到了顧家。
這時候盧建華夫婦已經重新坐到了火盆邊烤火,顧群也在,她身旁還坐了個男人,正是婚紗照的男主角,也就是顧群未來的丈夫。
真人果然看起來比照片裏更顯老,初略估計,怎麽也得三十五以上。
尤其當他們進門後,顧群極其自然地給那個男人介紹他們,那男人也跟着顧群喊姐的時候,盧辛語渾身都不太自在,畢竟他比自己大多了。
但按照輩分來算這也是對的,顧群讓她未來老公這樣叫自己,說明她是真的把自己當姐了。
經過介紹,盧辛語知道,顧群的未來老公叫代遠,毓秀市本地人,目前從事傳媒行業。
他和顧群是經人介紹認識的,兩人也算有緣分,相處之後很有感覺,後來他事業最艱難的時候是顧群陪着她,由此奠定了兩個人的感情基礎。
他顯然很看重盧建華夫婦,把盧家一家人當成了顧群的娘家人一般,認認真真地向他們表明了自己對顧群堅定不移的感情以及以後護顧群幸福決心。
在生意場上打轉的他,雖然說話會有生意人的那種目的性,但并不令人讨厭,因爲他今天的目的顯然是讓這一家人放心地将顧給他,他表現得極爲真誠。
盧辛語覺得,這大概就是成熟男人令人無法抗拒的魅力吧。
但父母的态度令她有點兒奇怪,很糾結,似乎一直在判斷着什麽。
盧辛語不禁猜測,顧家父母到底和他們說了什麽?
等到回家之後,盧辛語終于忍不住問了出來,盧辛雯顯然也察覺到了,兩姐妹都等着母親回話。
“顧群懷孕了。”
“什麽!”姐妹三人異口同聲,然後陷入沉默。
丁懷秀歎了口氣,“她養父母今天拉我們去裏屋說話,就是和我們說了這個情況。那代遠已經三十六了,大了顧群整整十三歲不說,還離過婚。他們其實是不太看好顧群和代遠的,偏偏顧群性子倔,又懷了小孩。今天代遠不是說了他的工作嗎,其實他沒說完,他自己開了家公司,是老總,總之也算是有錢人。這兩家家庭條件差太多,他們怕顧群以後過得不好。”
一聽到老夫少妻、未婚先孕以及有錢人和灰姑娘的這幾個詞,普通人或許會覺得是飛上枝頭,但真正疼惜女兒的親人擔心的卻是門戶、年齡、閱曆等不對等引起的家庭不和諧。
一個女孩兒大好的青春就那麽些年,如果不計後果地一頭紮進婚姻裏,還處于明顯的劣勢,那一旦失去對方的庇護,婚姻破裂,那這個女孩兒的大半生也就毀了。
很顯然,無論是顧群父母還是盧建華夫婦都在擔心這個問題。
盧辛語和盧辛雯也憂心忡忡,倒是盧語潔比較看得開,“其實我覺得那個代遠對顧群挺好的啊,你看他一直坐在顧群旁邊,顧群要什麽,剛開口他就知道了,我覺得年齡差反而讓他更懂照顧人。如果他能一直這麽對顧群,那就是個稱職甚至優秀的丈夫。”
“關鍵是你怎麽能保證他一直對顧群好?”丁懷秀白了盧語潔一眼,覺得女兒太小了就是容易被男人騙。
“那這世上哪一對夫妻能夠保證對方一直對自己好?姐,你能拍着胸脯保證成瀚哥一直對你好嗎?就算他這樣說了,按照媽的邏輯,反正是沒發生的事,我們都可以質疑啊?”盧語潔的道理倒是一套一套的。
盧辛語沒有想到自己突然被牽扯進來,但她思考了一下,的确是這麽個道理。
人必須要活在當下,至于是否要和對方過一生,也是基于現在來判斷,如果都用未來來作設想,那隻會陷入死胡同裏走不出來。
但她沒敢吱聲,因爲丁懷秀眼風涼涼地掃向盧語潔,一句“你們太年輕了不懂”就用年齡壓得盧語潔沒話說。
“媽!”盧語潔扁起嘴巴。
盧辛雯拉了拉盧語潔,不讓她與母親起争執,随後說道“其實我們在這裏争也沒有用,改變不了什麽的。媽,顧群她媽媽是不是想讓你們去勸顧群?”
丁懷秀歎了口氣,這才應了一聲。
“我覺得吧,這事你們不要急着下結論。顧群和她養父母感情那麽好,但這次都沒有聽他們的,你們貿然去勸她,隻會和她站到對立陣營。還不如好好觀察一下代遠,再作結論。最重要的是,你們要告訴顧群婚後應該如何經營,畢竟他們家都擺了酒席,我覺得臨陣脫逃不現實。如果以後真的感情破裂了,不還可以離婚嗎?”
“離婚!你們就是想得太容易了!”丁懷秀作爲老一輩的,聽到離婚這個詞,下意識地皺起眉頭。
盧辛雯卻不疾不徐,繼續講道“談戀愛都可以分手,婚姻破裂爲什麽不可以離婚?我現在經手最多的案子就是離婚案,夫妻打得頭破血流撕得難看的大有人在,但大多數女的做出這種決定都十分艱難,爲了孩子,或者怕愧對父母,又或者承受不了社會的壓力。我覺得你們要告訴顧群的是,雖然大家條件不好,但不管是她養父母那邊,還是我們這邊,父母家人也永遠是她的依靠,讓她在遇到某些難事和做出某些決定的時候更有底氣。就算是離婚,隻要她是慎重考慮過的,我們也支持她,因爲我們隻在意她幸不幸福。”
不得不說,盧辛雯的話讓丁懷秀陷入了思考。
“媽,我覺得姐說得對。而且你們都沒有了解過代遠,就這樣下定論太早了。總不能因爲人家有錢,就戴有色眼鏡啊。”盧辛語也緊接着說道。
“你們等我想想。”丁懷秀連忙擺了擺手,心煩意亂。
盧辛雯也不再說話,轉身洗漱去了。
睡覺的時候,盧辛語忍不住湊到她姐面前,“姐,你真的覺得顧群的選擇是對的嗎?”
盧辛雯歎了口氣,“這個東西,我其實也不知道,要不然也不會把自己弄得一團糟了。但很多事情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你看我當初和李琨,爸媽不也說過異地不現實,也擔心過單親家庭會不會影響我們兩個,但我當時什麽都聽不進去。我唯一的感受就是,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我還能夠回到老家、回到爸媽身邊來。從頭到尾他們都沒有責怪和奚落我任何一句,隻是在爲我擔心。”
她頓了頓,将被子掖了掖,“顧群和我們一樣,也是爸媽的孩子,我希望她能夠得到和我們一樣的待遇。不管以後遇到了什麽,至少不會覺得隻剩她孤身一人。她畢竟是我們的妹妹啊。”
妹妹?
盧辛語想到了以前看到自己和顧群的合照時,總是忍不住問妹妹在哪裏。
爲什麽現在妹妹都找到了,她反而沒法親近?是這中間隔着二十多年的光陰,還是她從來就沒對顧群打開過心扉?
她們一直抱着補償的心理,卻一直沒有将她看作和盧語潔、盧語皓一樣的角色?就連她的婚姻,都帶了有色眼光,像一個局外人一樣,揣測着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不爲人知的秘密?
顧群一點就炸的性格,說是偏激也好,說是沖動也好,其實更深層次來說不就是缺乏安全感和信任嗎?她想要得到的,或許是一份真真正正的家庭關愛,而不是所謂的補償吧?
盧辛語不知道自己推測得是否正确,她悠悠歎了口氣。
“睡吧,明天還要早起,還要把這邊的親戚接過去,估計夠得折騰。”盧辛雯說道,随即翻了個身,兩姐妹不再說話,閉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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