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秀,你和孩子說這些幹什麽?”盧建華從門口走了進來,不悅道。
“幹什麽?你媽他們能做得出,爲什麽還怕我說!她居然還說你容不下你兄弟,自己的兒子什麽樣她還不知道嗎?還不是欺負你憨厚老實。”
丁懷秀當真氣極了,一想到先前許惠芬說的那些話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咬死不分家,有意思嗎?自從你弟弟生意失敗去打工,他就沒往家裏給二老寄錢,也沒打過一通電話,我們哥嫂就算了,你爸媽他都不聞不問,咱們過的日子難道不是分家的日子嗎?”
說到這丁懷秀冷笑一聲,“哦,也不完全是,人情來往你這個大哥全部幫人家負擔起的。至于過年過節,哪年幾兄妹不是在咱們家過的?你二妹和建軍哪次不是隻負責吃,連給孩子買點兒糖食果品都舍不得,更别說大家一起湊錢過年了。這些我都不計較,畢竟沒有他們咱們家也要過年,但你看看你媽那叫什麽話,她有良心嗎她!偏心就算了,她還裝眼瞎!”
“夠了,别說了,她是咱媽!孩子們都還在呢!”盧建華兇道。
兩夫妻關起門來吵可以,在孩子面前說這些算怎麽回事?
然而他越不讓說,丁懷秀就越覺得委屈,越想要吐個痛快。
“我當她是媽,她當我是兒媳婦了嗎?當年我生雯雯和懷辛語,她是怎麽對我的?雯雯就算是女孩又怎麽樣?那是你盧家的頭子頭孫!她倒好,說不抱就不抱,旁邊的大伯娘都比她這親奶奶心疼雯雯!”
丁懷秀的胸口劇烈地起伏着,說起當年的事她就是一把辛酸淚,而且無比寒心。
“到了懷辛語更是,還不知道肚子裏頭是男是女呢,老家殺過年豬她愣是連豬油都沒舍得給我們拿一碗來!後來我沒有奶水,又要帶大的又要拖小的,你沒辦法隻能到處去借錢……他們有能力的時候收拾人可厲害了。這些事情,她忘了我可沒忘,要不然今天雯雯和辛語身體能這麽差嗎?”
“你怎麽又提這些陳年舊事,都過去了。”盧建華也不知道該說什麽,習慣性地皺起了眉頭。
“過去?呵。我不心疼我自己,我就是心痛我這幾個孩子,這個家不分就永遠是一團糟,誰也别想過好日子!”
“怎麽又說這話,孩子聽到多不好。行了行了,雯雯你和辛語趕緊收拾行李去,别杵在這裏。”盧建華阻止不了妻子,隻好去趕孩子。
盧辛雯卻不樂意,“爸,媽說得沒錯,凡事将心比心,你對我好我也對你好,沒道理總是你付出他們還欺負你。”
“說什麽雯雯!懷秀你看看,你都給孩子傳遞了什麽思想!你就是這樣教孩子的?”盧建華立即指責妻子。
“這不是媽教的,也不用媽教,我們自己會看。”盧辛語出聲擋在了身前,擡眸直直地對上父親的眼神。
“這就是我們看到的事實,爸,我們都大了。”盧辛雯和妹妹站到了一起。
看着兩個女兒倔強的臉龐,盧建華的眉頭狠狠地跳了幾下。他盯着兩個女兒,看見她們竟然毫不回避,頓時怒不可遏。
“好,好,一個個都翅膀硬了是不是?那是你們奶奶!把你們從小拉扯到大的奶奶!老頭子才走,你們是要鬧什麽,嫌這個家還不夠亂是不是!給我滾出去收拾行李,明天就滾回去上學,别在我面前添堵!我盧家沒有這樣不孝的子孫!”
盧辛雯和盧辛語被暴怒的父親吓到了,看到父親怒到顫抖的手指,兩姐妹又驚又怕,還有被罵的傷心。
“盧建華你什麽瘋,沖孩子兇什麽兇!”丁懷秀掀起被子坐了起來。
盧建華卻對妻子的指責置若罔聞,他的手再次筆直的指向門口,“我說了,趕緊出去收拾行李!”
盧辛語打小優秀,從來沒被父親這麽呵斥過,當即受不住跑了出去。
盧辛雯目光筆直地盯着父親,裏面充滿了怨憤,“你以爲我願意回來?我巴不得永遠不用回家!如果可以,我甯願從未出生在這個破家庭!”
說完她不用父親趕,擡腿疾步走了出去,有種恨不得和裏面的人撇清關系的急切。
“盧建華!你滿意了吧?兩個孩子都被你逼走了!不過他們都是女孩你也無所謂了是吧!”丁懷秀憤憤地盯着盧建華。
“夠了!”盧建華大喝一聲。
所有的一切戛然而止,丁懷秀閉上眼睛,無力地流下了眼淚。
見到妻子這樣,盧建華嘴唇蠕動了幾下,但最終什麽都沒說,轉身出了門去。
這個家,真是亂得沒了樣子。
而這頭,向來長着反骨、受夠了這個家的盧辛雯當天就收拾好了東西準備離開,要不是盧辛語死活攔着,還不知道會鬧成什麽樣子。
當晚,兩姐妹擠在一鋪床上,盧辛雯翻來覆去的睡不着,盧辛語随時注視着姐姐的動向,也在黑暗裏睜大了眼睛。
裏面那間屋子就是父母的卧室,房間是連通的,盧辛語可以無比清晰地聽到父親此起彼伏的鼾聲,而姐姐每翻一下身盧辛語的心髒就不由自主地跟着緊繃一下,總擔心她姐太激進了,想些有的沒的。
終于,盧辛雯停止了翻身,平躺着一動不動,這樣的安靜反而令盧辛語屏住呼吸,更加緊張了。
她忍不住壓低聲音喊了聲姐,但半天都沒等到盧辛雯的回應。
就在她懷疑盧辛雯是不是已經睡着的時候,盧辛雯卻開口了,“總有一天,我一定會離開這個家。”
她說得斬釘截鐵,語氣充滿了怨憤和厭倦,盧辛語聽到這話瞬間抓緊了被子,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勸阻她,或者安慰她。
因爲有那麽刹那她也想不明白,爲什麽她們注定要出生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裏,爲什麽父母非要生個男孩,然後不斷地生、不斷地生,以至于讓她們今天生活得如此困窘。所謂的香火傳承就真的那麽重要嗎?
盧辛語沒有答案,隻有濃濃的悲傷。
她清晰地知曉一個道理,盡管她們姐妹都很優秀,盡管她成績斐然上了重點大學成爲盧家的驕傲,但是她能獲得的也僅僅是一份超過姐姐和妹妹的偏愛,永遠不可能替代男丁在大人們心裏的地位。這,才是現實。
這一夜,注定沒法安眠。
第二天一早,盧辛雯就呆不住要返程上學,丁懷秀素來知道大女兒那勸不住的暴脾氣,隻好裝上吃的讓盧辛語跟上去,好歹姐妹倆有個照應。
就這樣,兩姐妹踏上了離家的路。
而分家這件事,她們雖然離開不在現場,卻也能夠預測到事件的走向。很顯然,分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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