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天開始,他就要從寶芝林搬出來了。
“少爺,嚴師傅在家裏等你。”阿福把姜黎扶上馬車,低聲說道。
“嗯,回去吧。”姜黎扶着額頭,倚在馬車上,腦子裏沉甸甸的,對着阿福應了一聲。
“蹬蹬……”一聲鞭響,馬車頓時向姜府趕去。
嚴師傅,就是嚴振東了,早在半個月前,對方就找上了阿福,投靠姜黎。
半個月的時間,足以讓嚴振東把一切都認清。
他不是沒有想過去武館街踢館,可是那樣一來,他在佛山武術界的名聲就臭了,以後再也不要想着發揚嚴家武術了。
對于嚴振東的投靠,姜黎心中自然是頗爲高興,畢竟不管怎麽說,對方都是一個高手,特别是那一身鐵布衫,除了找準罩門,或者用火槍攻擊,這世上,很難有人用暴力破開。
另外,姜黎已經從嚴振東的手上得到了他的看家本領鐵布衫以及秘傳的鷹爪功,隻是還沒有開始習練。
确認了關系之後,姜黎當即給了他一千兩銀子,并交給他一個任務,那就是收集美國佬積善先生的出行。
半個月過去,看來,對方是有了結果了。
半個小時之後,馬車在姜府門前停了下來,姜黎從馬車上走下來,拒絕了阿福的攙扶,晃晃悠悠的走了進去。
前廳的靈堂已經撤下去了,牌位也擺在了姜黎的房間裏,此時的大廳裏,隻有嚴振東一個人挺直的站立在那裏。
“嚴振東。”姜黎現在院子裏,醉眼朦胧的喊了一聲。
“公子。”嚴振東轉過身,走了過來。
“嗯哼,接招。”姜黎身體晃悠着,答應了一聲,右手忽然握拳,向着嚴振東攻了過去。
他一身千斤神力,若是在以往,打出去必然是呼嘯而過,空氣隆隆,可此時他全身勁力圓融,能夠完美的控制身體内的每一絲力量,一拳下去,竟然平平無奇,好似綿軟無力一般。
然而,這好像沒有任何力量的拳頭,卻是讓嚴振東臉色大變,前進的身軀登時一扭,右手成爪,迎了上去。
“砰…”嚴振東的手臂把姜黎的右手擋住,卻不妨肋下猛然一擊,讓他的身軀後退兩步。
“醉拳?”嚴振東神色凝重,眼中再也沒有一點輕松之意。
“呂洞賓,醉酒提壺力千斤。”姜黎雙眼朦胧,腳下像是打滑一樣,怎麽都站不穩,全身上下到處都是破綻。
“再來。”姜黎雙手一動,再次揮拳過去。
“來就來。”嚴振東眼神凝重,一雙鷹爪恍然間化作殘影,不服氣的迎了上去。
“砰砰…”頓時,院子裏響起了兩人交戰的聲音。
“張果老,醉酒連杯踢連環。”
“砰砰…”
“曹國舅,仙人敬酒鎖喉扣。”
“砰砰…”
“韓湘子,擒腕擎胸醉吹箫。”
“砰砰…”
“鐵拐李,旋争膝撞醉還真。”
“砰砰……”
……
院子裏,姜黎的聲音不時響起,拳頭的呼嘯聲此起彼伏。
“蒼鷹按爪。”被姜黎一連串的攻擊弄得狼狽不堪的嚴振東雙眼發紅,雙手按爪,自上而下向姜黎的雙頰攻去,一雙手恍然間成爲了蒼鷹之爪,呼嘯而下。
“漢鍾離,醉步抱埕兜心頂。”姜黎一如既往的身斜影歪,一雙拳頭卻詭異無比的穿過了嚴振東的一雙鷹爪,後發先至,轟在了他的胸口。
“轟…”千斤神力一朝啓,磅礴的力道如同海浪一般沖擊着嚴振東的身體,一股股勁道仿佛無窮無盡一般,接連湧來。
一秒後,嚴振東臉上一紅,喉嚨滾動,不敢置信的看了姜黎一眼,龐大的身軀轟然倒飛出去,一口鮮血灑落長空。
“噗…”嚴振東摔在地上,一口鮮血吐了出來,黝黑的臉上呆滞住,一隻手捂着發痛的胸口,看着身下那一攤鮮血,雙目無神。
“俺的鐵布衫,被破了?”嚴振東嘴裏喃喃,眼中剛剛拾起的自信瞬間被打進了無邊深淵,身影落寞。
嚴振東一身武功,全在鐵布衫上,鷹爪功還在其次,普天之下,他還從來沒有見過不攻罩門就能破了他鐵布衫的人,現在,見到了。
“怎麽,心死了?”姜黎的身影出現在嚴振東之前,聲音低沉。
此時的他,眼神清明,哪裏還有一點醉意?
醉拳,也就是醉八仙,腳走八卦,醉眼朦胧,跌跌撞撞,搖搖晃晃,實際上卻是形醉意不醉,拳醉心不醉。
黃飛鴻拳腳雙絕,腳便是佛山無影腳,拳則是醉拳,隻是他答應了黃麒英盡量不喝酒,更不能随便使用醉拳,因爲一喝醉,出拳太重,容易傷人。
所以,平常的時候,他都是用佛山無影腳,竟然把另外一個醉拳的光芒遮掩了下去。
一個月來,黃飛鴻四人身上的拳法通通傳授給了姜黎,就是這醉拳也不例外。
嚴振東呐呐無語,隻是盯着身下的鮮血,神色低落,不說話。
“嚴振東,我知道你武藝高強,心高氣傲,以爲憑着一身鐵布衫就足以先天不敗,但你錯了。
我打破你的鐵布衫,就是想告訴你,鐵布衫終究隻是防禦手段,或許能護住你,卻赢不了對手,隻有鷹爪功,才應該是你的攻擊手段。”姜黎看着他,淡漠出聲。
“拳法不精,終究是落了下乘,與人比武,或許能不敗,但也不會勝。如果遇到我這樣的,你必死無疑。”
“你以爲投靠我委屈了你,但我告訴你,你錯了,沒有我,你還在大街上看着路邊的小攤流口水呢,或者走投無路,做起江洋大盜,被官府抓住,做一輩子的監牢。
我隻是看你一身武功,浪費了太可惜,這個世代,四條腿的蛤蟆不好找,但兩條腿的人,多的是。”
姜黎搖了搖頭,打了個哈欠,向後院走過去,
“自己好好想想吧,想通了,來後院找我,半個時辰的時間,過期不候。”
待姜黎的身影消失在前院,嚴振東躺在地上,一身力量仿佛被抽幹了一樣,仰望着滿天繁星,默然無語。
“少爺。”走到後院,停好馬車的阿福就迎了上來。
“嗯,讓人準備熱水澡,我一個時辰之後要用。”姜黎對他擺了擺手,目光在院子裏環視。
此時,這偌大的後院已經變了模樣。
正中間,是練武場,十八般武器一一列在架子上,一個個大小不一的石鎖排列在武器架子之下。
旁邊,還有一個木人樁,以及一片水泥地,上面插着一根根圓滾滾的木頭柱子,高低不一,這是用來練梅花樁的。
最後,就是他要求的沙袋了,那用一層層真牛皮制成的沙袋排列在鐵架子上,一共有十多個,大小不一。
沙袋下面,還有一個個綁手綁腿,斤兩同樣不同。
這些,都是他要求做出來的。
阿福告退離開,姜黎則是來到院子正中間,沐浴在清涼的月光之下,蹲起了馬步。
長達四十天的馬步樁,已經讓他完全适應下來,從一開始一兩分鍾就得換換勁兒,到現在一次能站半個小時,隻有他自己清楚,這種進步,是用怎樣的艱辛換來的。
馬步,最是磨人意志,站馬步的時候,特别是一開始學習的時候,總感覺耳邊回蕩着一道道聲音,循循善誘,勸說着你歇上一歇。
姜黎現在知道了,其實,那都是心中不靜的原因,心不靜,則雜念叢生,思維如天馬行空,怎麽可能堅持下去?
不過,到現在,他已經能夠自如的控制自己的心緒了,或許還達不到佛道兩家那種坐禅入定的狀态,但比起一開始,要好了太多了,至少,不會再去胡思亂想了。
姜黎的呼吸平穩,胸口微微起伏,兩手插在腰間,兩腿絲毫不動,目視前方,平淡如水。
不久,一陣腳步聲響起來,嚴振東略顯頹廢的身影出現在院子裏,他看着院子裏站着馬步的姜黎,目光深沉,走到院子裏的台階上,坐了下來,眼神複雜,不知道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