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竹丢了筆,不管身後幾人觀賞自己的作品,跑到了夏商的身後。
隻看了一眼,林青竹的眉頭就緊皺了起來:“你怎麽才畫這麽一些?”
林青竹的話脫口而出,她也知道這時候去影響别人不好,但在看了夏商的畫之後,她根本忍不住。
隻剩下半炷香的時間了,夏商的小幅作品中隻有區區一支花枝,有頭沒尾。
花枝從紙張邊緣伸出,造型倒是栩栩如生,枝幹頗有質感,筆墨濃淡拿捏恰到好處,把枝杈上的花襯托得渾然天成。
但是,畫中内容太少了,不過一根枝丫,幾片葉子,三朵小花,僅此而已。
不管怎麽看,這樣的作品距離完成還有很遠。
偏偏在聽到林青竹的驚歎之後,夏商放下了筆,一副完工的樣子,伸了個懶腰,然後才一本正經地對林青竹說:“畫不在多,在于精。”
話是沒錯,單看這一支花的确是算得上精,夏商的畫法極度寫實,因爲有着現代繪畫藝術的透視及光影理論作爲支撐,在寫實方面,夏商可以做到比當代人更好。
但是,不完整終究是不完整,畫作終究要講求主次之分,這幅畫的每一個細節都是主角,讓人看了沒有關注焦點,這是作畫的大忌。
林青竹知道這幅畫的缺陷,卻礙于夏商的面子,不好直說,隻能在一邊幹着急。
這時候,其餘幾人似乎也完工了,都停下筆來欣賞他人所作。
因爲大家都是自己人,所以極盡贊美之詞,看來都很滿意自己的發揮。
等到所有人都到了夏商面前,看到夏商面前的一枝花,無一例外都是眉頭緊皺。
“你這畫根本就不完整!還有半炷香的時間,你趕緊再加一些背景上去。”墨白着急道。
夏商卻沒有動的意思,拿起自己的畫,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的确是不完整,但剩下的功夫不是靠着筆墨來完成的。”
“什麽意思?”衆人不解,看着夏商信心滿滿的樣子,心裏面也泛起了嘀咕,心說這家夥難道還有别的辦法改變這幅畫的不完全?
夏商笑着:“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給我拿一把剪子來。”
“剪子?你要剪子作甚?”
夏商也不說,隻是讓人去找。
倭國人也好奇夏商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便快速找來了剪子。
夏商得了剪子,走到不遠處的一盆盆景前。
盆景是一株幼小的迎春花,枝杈纖細,卻結滿了花骨朵,看上去生機勃勃,隻等開春綻放。
夏商在最細小的花枝上剪了一段,然後将自己的畫作緩緩靠近,讓截斷的枝丫和畫紙上枝丫的開頭對齊,神奇的一幕就發生了。
夏商的畫作如生長在了花枝之上,渾然天成,看不出半點兒作畫的痕迹,似乎是活生生的枝丫生長出來了一般,給了斷枝的迎春花新的生機。之前過于寫實的畫法也在這一刻達到了夏商所需要的效果,讓人看了真假難辨。
更要緊的是,此刻還是臘月,迎春花隻有花蕾,但在夏商的紙上,三朵嬌豔的迎春花傲雪綻放,栩栩如生。雖然正值冬季最冷之時,可見到這一支綻放的迎春花,所有人都感覺春天來了。
所謂“迎春”,怕是沒有能比“迎春花開放”更切合主題的畫面了。
以實物作爲配成,真真假假相結合,如此奇思妙想,天下絕不會有第二個人能想到。
起初單看這一支花顯得單調不完整,如今和實景結合起來,已然和這周圍一切融合在了一起,誰還能說不完整呢?
夏商什麽都沒有說,隻是拿着自己的畫和真正的迎春花站在一起,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用意和構思,隻能讓人拍案叫絕,讓人是無話可說。
“這……這簡直是匪夷所思……”柯小鳳率先忍不住發出了感歎。
周圍衆人也都跟着抽了一口涼氣,這種忽然的震撼讓人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付芊芊和嘉倩看了一整場,現在終于明白了一切,眼中閃爍着無比崇拜的目光。
林青竹更是激動地面色潮紅,這種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構思,遠比一些精彩的技法讓人心生敬仰。
也不知到底是要有什麽腦子的人才有如此奇思妙想。
而且光有奇思妙想還不夠,還得要有足夠功力的技法,不然也畫不出如此寫實的花來,自然也不能達到如此渾然天成的地步。
“夏兄,你真是妖孽啊!這樣的表現手法,天下還能出第二人?”楊尚激動地大喊了起來,轉頭對劉生花叫,“劉兄,你看夏兄這構思如何?能不能在文會中脫穎而出?”
劉生花心裏有些奇怪,心說剛才看到他畫的東西完全不能看,怎麽一轉眼的功夫就變成了如此栩栩如生的畫作?
夏商沒有經過他的指導畫出了如此精彩的構思,劉生花心裏有些不服氣,小聲說:“從技法來看,倒是沒有什麽出彩之處,但是能想到以實物作爲陪襯,我倒是從未想過。額……應該十分精彩吧……”
林青竹揚言:“何止精彩,就這幅畫出現,别說我們幾人無一能比,那些倭國人不管出了什麽畫作,那都隻能自慚形穢,這一局,我們赢定了!”
對于林青竹這種過分自信的說法,大家似乎沒有太多反對意見。
就連身後監督的倭國人也變了臉色,看樣子是感覺自家的文人在第一局情況不妙。
趁着衆人不注意,一個倭國人悄悄離開了長亭,一路到了南面觀禮的隊伍中,小聲地跟倭國皇子彙報這邊的情況。
短短一分鍾之後,一個倭國人到了長亭内傳話:
“最新消息,第一局作畫比試内容有改動,題目‘迎春’作廢,新題是‘美人’,需要在剩下的香燒盡之前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