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凡從冥冥之中察覺到了未來的征兆，讓他空明的心靈染上了一絲陰影。
他不在意，這點陰影太微不足道，隻要不是世界毀滅，就沒什麽能讓他動容的，當即被他斬斷，繼續保持心靈的澄澈。
石凡出房門後，恰巧碰到了迎面而來的纣王。
他身穿寬松的黑色便服，鑲有金邊，這是他上朝時所穿的王服，他的身材強健，露出了堅固可靠的胸膛和八塊完美腹肌，神情一掃之前的沉重，目光堅毅，變得很坦然。
“商王上朝？”石凡沒話找話，問了句廢話。
“先生在朝歌城呆夠了嗎？”商王沉聲問道。
“這個城市還可以，畢竟這個時代找不出比朝歌更加繁榮的城市了吧。”石凡卻答非所問。
“如果呆夠了，先生不妨看看外面的世界。”商王匆匆離開，臨走前隻說了這句話。
“有機會的。”商王離開後，石凡眯眼，若有所思。
這是怕連累自己嗎？
他遙望天際，本來澄澈的碧空，此刻似陰暗了下來，遠方出現了一片稀薄的黑色氣體，像是烏雲，遮籠了天空，給人種不詳感。
它似乎随着某個存在的移動而靠近朝歌，将整個朝歌都籠罩在這種陰影之下。
石凡走出了王宮，發覺整個朝歌都陷入了沉寂中，沒有往日的繁盛和喧嚣，街道上空蕩蕩，連幾個行人都不曾看到了，沒有人氣，像是一座鬼城。
他行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中，而磚石鋪就而成的大路盡頭，忽然出現了一位蒼老的身影，正在朝着王宮走來。
他穿着灰色長袍，胸前挂着一串不知名的骨頭，身形佝偻，駝着背，給人一種很年邁的感覺，他拄着一根拐杖，逐漸走來，身影逐漸清晰。
這是一位光頭老者，皮膚蒼白而暗淡，眼窩深陷，老臉上溝壑縱橫，擡頭紋密布堆在一起能夾死蚊子，背着個方形背簍，背簍中有着七八張獸皮卷軸。
除此之外，一直羽毛茂密的成年秃鹫穩穩當當的落在了他的肩頭，竟也沒将他壓垮。
石凡不理會他，對其視若無睹，徑自從他旁邊走過。
“神族，但體内能量薄弱。”石凡一眼就能看出這老頭的底細，他完全沒必要理這老頭，石凡對接下來的事有所預知。
神使玄差錯愕一陣，沒想到自己這麽有存在感，結果仍被忽略了過去了。
“人族的年輕人嘛，呵呵呵……”他發出了一聲讓人毛骨悚然的低笑，渾濁的眼瞳看向石凡的背影。
他咧嘴一笑，露出了參差不齊的牙齒，沒有多餘動作，邁起腳步，轉身繼續朝王宮走去。
石凡上了摘星樓，這座建築，是商王專門爲了蘇姬所建立起來的，是整個朝歌最高的建築，可以俯瞰大半個朝歌。
最上面是一個平台，石凡發現，蘇姬也在這裏。
她背對着石凡，遺世而獨立，青絲及腰，這道背影美得讓人窒息，她的氣質高雅淡然。
石凡慢慢走過去，制造出了一些聲響，蘇姬不回頭，直接問道：“先生怎麽也上來了。”
她的聲音出塵悅耳，仿佛不屬于人間，對于凡人而言，隻聽她說話就是種享受。
“來看場好戲。”石凡靠近道，他很早就發現了，在這裏可以看到王宮大殿中的情景。
“這裏沒有好戲，隻有災難……”蘇姬默默的說道，眼眸中盡是黯然，語氣憂傷。
她是詐死脫身，已經從神族除名，故此不能抛頭露面。
石凡不答，和她并肩，俯視而下，很容易就能見到大殿中的情景。
石凡見到剛才和自己擦肩而過的老頭，此刻登上了商王宮大殿中。
他聽覺極度敏銳，能隔着數百米的距離聽到此刻大殿的交談聲，且清晰無比，仿佛親身置于大殿中。
“走了三十天的路程，沒有一刻停頓過，就爲了給王傳達一個訊息。一個來自‘天’的訊息！”
“這是神谕，請王您，一定要注意！”
“大商國六百年來侍奉衆神，功勞不少，但自王您繼位以來，似乎略有不足，衆神也開始懷疑您侍奉神的決心了。”
“不過可以補救，這裏是新的采掘地點，請您盡力點，照着辦吧。”
這位老頭，語氣莫名，不時發出詭異的笑聲，最後從背後抽出一張卷軸，由商王親兵遞給了商王。
“又要挖新的洞，我們每年已投入數以十萬計的人力了，沒有新的勞動力供衆神差遣了。”商王從王座上緩緩直起身，他語氣沉凝，将怒火壓下。
“大商國或許已經沒有勞動力了，但是西方的周族，北方的羌、鬼和刑等，他們當中有很多尚未歸化……”
“王的勇武天下無雙！若率領大商國十萬雄兵，定可一舉掃蕩四方諸國。”
商王冷哼，而後怒道：“衆神的貪婪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了。”
神使玄差聽聞此番大逆不道的話，頓時動容，肩頭的秃鹫也吓得振翅。
“大商三十代國君爲衆神效力，犧牲百萬勞力，百姓沒有出路，究竟是爲了什麽？我倒是很不明白！”而後，商王又道。
“人敬畏神，這不是應該的嗎？大王要違背祖先遺訓不成？”玄差驚詫問道。
“祖宗不足法，我有新的規矩。”商王擡起手，将矗立王座旁那熊熊燃燒的火炬拿來，而後将獸皮神谕點燃。
四下皆驚，即便玄差也被這個舉動所鎮住，他渾濁的眼睛顫抖，萬分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幕。
“王啊，您不該這麽做！”
玄差驚慌上前，但被侍衛阻攔，宮外衛兵亦是如此，沖進大殿，保護着商王，不約而同的将槍頭對準了玄差！
“叫衆神來讨伐我吧！！”
商纣王猛然起身，他黑發披肩，整個人英武而偉岸，眼眸倒映着燃燒的神谕，那雙眸子像是也跟着燃燒了起來。
他冷硬的臉龐帶着不屑之意，不可一世，此刻像是在俯視衆神，随手将神谕擲出，任由它緩緩落地，而後化爲灰燼。
這一刻，空氣仿佛凝固，整個朝歌沒有第二個聲音，隻有這道霸氣側漏的話語不斷在天地間回響：
“叫衆神來讨伐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