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凡心裏很亂,隻是一個見了兩面的小女孩而已,雖說父輩之間可能會有些關系。
但就事實而言,他們在此之前素未謀面也是真的,最起碼直接說這個小女孩和自己沒關系也沒什麽錯。
是什麽迫使自己做出的這個決定?
而且,自己做出這種選擇真的好嗎?
石凡沉默,眼睛的餘光不經意間掃到了這個髒兮兮的小女孩。
他的手很暖和,卻感覺小女孩的手很冰涼,整隻手都沒多少肉,像是小雞爪子硬邦邦的都是骨頭,隻有一層皮裹在上面,手指非常纖細。
她的身材很瘦弱,像是一根稻草無助的在野外生長,涼涼的夜風吹來,讓她的身子微微發抖,感覺連走路都是飄飄的。
就這種狀态,也難怪早晨的時候,會撞到自己。
石凡猜想,她一直都處于營養不良的環境,以前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不過這也是事實,父母死後,她的爺爺對她已經盡力照顧,但是一個老人本身生存就不易,還有一個小尾巴在後面跟着,導緻被小女孩拖垮了。
小女孩并不是有意拖累老人的,她還這麽小,很多事情都不知道,經曆了這麽多,現在終于或多或少的明白了些什麽。
她始終都怯生生的,給人很怕生的感覺。
一直低着頭,不敢擡起。任由一隻溫暖的大手拉住,另一隻手僅僅靠着身子,身子緊繃,表現的很緊張,心裏似乎很忐忑,卻也像是放下了心中的重擔。
一大一小的身影終于回到了家,可對于小女孩而言卻很陌生的一個家。
石凡将野鹿的屍體扔到了院落中,準備稍後處理,先是帶她進屋。
石凡居住的房子由石頭和木頭搭建,可以抵禦風寒,算是村裏條件不錯的房子了。
裏面也有不少家具,普通人家應有的都有。并沒有家徒四壁的情況出現。
但實際上,石凡家裏面過的也很清苦,沒有多少餘糧,不然他也不會早早适應了這一切,提前學會打獵。
他的前世,一生都碌碌無爲,漫無目的到處遊蕩,始終找不到自己了立場和定位,一直都随波逐流。
想要做出一番事業,但缺乏足夠的壓力,且沒有上進心,好歹社會和國家種種條件不錯,身爲健康的成年人,肯動手都餓不死自己。
不過,掙得錢不少,到頭來很少存得住,隻夠自己花,因爲性格比較宅向,每個月都會買一些動漫手辦和訂閱一些網絡小說。
他每天隻喜愛看些小說,對國家大事卻一點也不感興趣,隻想着度過自己的平淡的一生,并不是什麽過目不忘的天才,隻是一個什麽都會又什麽都不會的普通人。
來到這裏之後,經過了兩三年的孩童時代,等大腦發育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對以前的記憶早已經模糊了,難以回憶。
到如今,更隻有一些對前世模糊的印象殘留在心底,影響着石凡的種種舉動。
他有成年的心智,經曆過文明社會的熏陶,良心雖不多,但是也足夠讓石凡爲一個無助的小女孩生出同情心了。
如今收留了她,并不會自怨自艾,因此感覺處境很絕望,不知道如何做。
隻是,石凡不懂怎麽照顧小女孩,覺得這個問題多少有些棘手,以前從沒有過女朋友,也沒照顧過小孩。
他很爲難的看着這個小女孩。
“你有名字嗎?”石凡輕聲問道。
過了這麽久,他還不知道這個小女孩的名字,石凡這才發現自己之前的舉動的确很魯莽。
小女孩雖低着頭,可是一直都在留意石凡的動作,她聽到石凡的問話,趕緊搖頭。
同時她可憐兮兮的擡頭看了一眼石凡,小臉露出彷徨的神情,顯得很無助。
“沒有名字嗎?”石凡蹲下身子,摸了摸小女孩亂糟糟的頭發,直視女孩有些慌亂的眼睛。
小山村很偏遠與落後,處于古代蒙昧時代,重男輕女,這裏很多女孩子都是到成年或者出嫁才會跟夫姓,亦或是求老村長給取名。
但石凡并沒有這個覺悟,思維還沒有被同化,他輕語一句:“那我給你取個名字吧。”
小女孩愣了愣,似乎還是頭一次有人說要給她取名。
她飛快點了點頭,一直緊張的神色緩解了一些,暗淡的目光中終于出現了一些光彩,注視着石凡。
“那就叫你囡囡吧。”石凡思考片刻,最終決定用這個名字。
囡這個字本身就有暗指小孩的含義,且偏向女性化。
不得不說,用來形容小女孩很貼切。
囡囡飛快點頭,咬着幹裂的嘴唇,感激的看着石凡,想說些什麽,卻無從開口。
她的眼眶通紅,像是黑珍珠般純粹的眼眸很是黯然,沒有一點光彩出現,讓人不僅爲她擔心。
因爲爺爺的死,讓她哭了一整天,覺得未來很黑暗。
而今終于出現了一絲光芒。
石凡察覺到囡囡欲言又止的舉動,想了一會,而後了然,說道:“叫我哥哥吧,以後我們就是家人了,我今後會一直照顧你的。”
“……哥哥。”囡囡猶豫了片刻,終于怯生生從幹澀的喉嚨中,吐出這個陌生的詞彙。
對于石凡,她感到很陌生,不敢表現的過于親近,因爲除了今天她從未見過這個少年,擔心自己會被眼前這人排斥。
以前也有人嫌棄她很髒,是個女孩。因此而欺負她,讓她受了不少苦。
但是石凡并不是其他少年,他不會嘲笑這麽可憐的一個小女孩。
聽到囡囡的聲音,一直平靜或者說面無表情的臉上,終于露出了還算柔和的笑。
“我曾見過你父親,他對我很好,沒想到發生那種意外,而後我也一直沒找過你們。見你落到這個地步,嚴格說起來,我也有些責任,現在總覺得自己總要做些什麽事情,所以将你認作親妹妹。你不用拘束,放開一些吧。”石凡歎息,也不管囡囡聽不聽懂,直言說道。
世事無常,說起來他今天是第一次見到小女孩。沒想到恻隐之心動搖,覺得很心酸,就收留這個小可憐。
他張開胳膊,要抱一下小囡囡,想表現出自己善意,讓她不要害怕。
囡囡猶豫了很久,腳尖時而踮起又放下,小手緊緊捏着衣角,陷入徘徊不定,見到石凡始終沒有露出嫌惡或者排斥的意思,才慢慢移動腳步,靠近了石凡。
“我會撫養你長大的,不會丢下你不管,你不需要感到恐懼。”石凡安慰她。
他的身體很溫暖,并且胸膛寬厚,雖然是十二歲少年,但是發育的很早,在外人眼中,石凡一直很早熟,不像一個無知少年。
他的體質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很少生病,肉身像是一個火爐,釋放了充足的熱量,外邪不侵,脈搏很強勁。
石凡一直都覺得自己的體質很奇怪,具體都是表現在食物方面,需求量很大。不過石凡小時候有段時間家裏很缺食物,同齡人每頓都吃不飽,更别提石凡了。
可他體質依然增強的迅速,并沒有缺少食物而停止發育,每天精力依舊很充沛,就像是有其他渠道有東西可以補充他的活力。
在石凡懷中,小囡囡一直微微發抖的身體,穩定了下來,像是再也感覺不到寒冷。聽着石凡口中的話,有一種很安心的感覺,心中那根緊繃的弦也慢慢放松了下來。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她感到了沉重的疲憊湧上心頭,眼皮開始打架,而後在石凡懷中終于昏昏睡去。
石凡察覺到了囡囡睡了,露出疼惜和心酸的神色,他在爲小女孩感到心酸。
今天發生了這麽多,這個小女孩已經很累了,山村孩子非常早熟,明白很多事務,她這麽小,才四五歲,體型更是和她的年齡不相符,卻承受了不應該承受的苦痛和壓力。
無論是心理上還是身體上的壓力,就連比她大幾歲的孩童很難可以承受今天發生的這一切。
石凡抱了一會囡囡,等她睡得安穩了,才把她放在床上,将家裏破舊棉被蓋在她身上,發現她的頭發很散亂,而一隻羊角辮已經半散開了。
石凡輕輕撩開她額前亂發,發覺囡囡即使睡去,卻依舊緊蹙着眉頭,髒亂卻很稚嫩的臉龐有兩道淚痕非常醒目,有一種和年齡不符的沉重,顯示出她此前的确遭遇了很多坎坷。
“唉。”石凡伸出手想要撫平她的眉頭,卻但最後關頭止住了,怕自己驚擾到了這個不安小女孩。希望往後的時間可以治愈這一切。
他離開床頭,前去院落,即使是夜幕降臨,但他還有事情要做。
此刻,漫漫長夜剛剛開始,沒有燭火燈光,村裏人大多數都已經睡下,很少有人熬夜,都将希望寄托到明天清晨。
明月此刻高懸,仿若圓盤,驅散了黑暗,也沒有烏雲遮擋,散發出無量的皎白月光,照亮了大地。遠處的原始密林也是如此,被驅散了黑暗,像是爲大地鋪上了一層銀白薄紗。
以石凡的視力,可以清晰視物。
他野鹿的屍體架起來,将其扒皮剝骨,用刀将肉割塊,即使是内髒也沒有放過,隻有難以清理的腸子或者其他部位被石凡丢棄,埋在坑裏。
這頭野鹿很大,即使扒皮剔骨,依然有一百多斤的肉量,快要成年,不然石凡也無法輕易将其狩獵,肯定要大廢一番周折。
他架起大鍋,開始大火熬鹿骨,明天就要給囡囡補充營養。
小女孩身體虛弱,生活一直很慘淡,需要大量的營養才能補過來。
石凡又将鹿肉撕開成條,開始用土方法熏制成肉條肉幹。
一直到深夜,他終于不再忙碌,盤坐在地,就這樣看守着大鍋,看着那堆熾熱燃燒的篝火,抿着嘴,默默想着以後的種種。
多了一個人,生活真的有很大的區别。
要考慮更多的事,不能按照自己的意願做事了。還需要體會到别人的感受,盡管她隻是一個小女孩。
石凡思索,最終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