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吃菜。”老頭子抿了一口杯裏的白酒,夾了一筷子菜給楊越,然後才問道:“你來這,是想調動?蘇班長跟我說過,還讓我幫過忙,我沒答應。”
楊越愣了愣神,接着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是想回十六師。不過我清楚,十四師的手續正規正常。我起初是不願意去的,後來接觸了一些人和事,我發現比起在防化連來,十四師有更重要的事來讓我做。反正就一年,我做完了我的事,我不後悔。”
“年輕人有擔當是好事,”老頭子歎了一口氣,道:“眼前軍隊大改,什麽都是新的,像我們這些人,已經被曆史的洪流所淘汰,接下來的幾十年裏,是你們的天下!你現在在十四師做什麽?聽說進了空突營?”
“嗯。”楊越也不隐瞞,道:“我在空突營裏是防化兼作訓參謀,目前正在幫忙組建一支新型的空中突擊力量。我來烏市的目的,就是爲了這個事。”
“新型的空中突擊力量?空突營還不夠新型嗎?他們可是我們全疆軍區的唯一一支空中騎兵。”老頭子放下筷子,認真地問。
楊越點點頭,“對,空突營在全疆範圍來說,的确是最新型的。可是我們全軍也沒有多少前例可循,一直都在摸石頭過河,既然是摸石頭,那我想更大膽一些。我們的目标和防區比起首都軍區、東南軍區、東北軍區來說,一直都算是次要方向,我們的當面之敵,不算很強大,我們完全有理由可以有更大膽地練兵設想……”
楊越喝了一杯酒,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臉色有些紅。他喘了一口氣,讓自己的思維沉澱了一會。
老頭子聽得很仔細,“接着說。”
楊越點點頭,道:“就目前而言,我們在其他方向一直都處于守勢,防衛有餘而進攻不足,這讓全軍的大部分軍事思想都立足于國土防禦作戰,從而放棄了部分進攻思維。我們西北軍區不同,尤其是全疆軍區十四師空突營,他的組建,就是爲了進攻。在戰役局部,是專門爲進攻和反制而生的。是吹響反攻号角和進攻号角的先鋒部隊,是引導火力打擊和集群進攻的一隻拳頭。所以,我想做出一些改變,讓它更符合這個定位。”
老頭子看着楊越,沒有說話。廚房裏的煤氣爐上坐着一隻燒水壺,此時正咕咚咕咚地沸騰着。
楊越沒敢動,他在看老頭子的表情。
老頭子低着頭,看着酒杯裏的酒,“楊越,我一直以爲我們家蘇班長的眼神不錯。今天你說的這些話,無論對錯,我不得不承認,都讓我刮目相看。”
楊越提着的一顆心緩緩地放了下來,這事兒有門了。
“先試試看吧,行不行,我陪你一起賭。”老頭子抿了抿嘴唇,端起了杯子,“隻要不讓我給你弄我弄不到的,你需要什麽,我批什麽。”
楊越連忙端起了酒杯,“那我代表空突營,敬您一杯!”
楊越仰頭就要喝,老頭子擺了擺手,“先去把火關了吧!”
“诶!”楊越激動地不行,從座位上起來的時候,差點還絆了一覺。爺倆個一**酒見了底,菜也差不多吃了個七七八八。楊越收拾了桌子,洗完了碗,然後又泡了一杯茶,老老實實地陪着老頭子看新聞聯播。
“這茶葉不錯啊,比機關的差不了多少。”老頭子道,“你買的啊?費這錢幹嘛?”
楊越笑了笑,“沒,我們營長知道我要來看您,特意囑咐讓我帶的。”
“鬼心思。”老頭子呵呵說道:“就你下午那站姿,我就知道你不是特意來看我的。果然是被我猜中了,你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楊越抓了抓自己的光頭,道:“其實,我是一直想來看您的。我和蘇班長一早在十六師的時候就約好了,過年要來拜訪您。結果我去了十四師,蘇班長去了西北軍區。伯父,她去幹嗎了?”
“你不知道?”老頭子疑惑地問:“她沒跟你說?”
楊越搖頭,看老頭子這表情,似乎是蘇沐晨有意隐瞞了些什麽。
老頭子歎了一口氣,“去年爆發的傳染病毒,你知道吧?”
“嗯!”楊越點頭,去年年底是爆發了一場很罕見的傳染病毒,今年年初,影響範圍更廣了,但全疆沒受影響。而且這也和蘇沐晨的專業不搭邊,她是骨科醫生。
老頭子摘下眼鏡,捏了捏鼻子,“目前國家還沒有有效的防治措施,隻能盡可能地防止擴散。但軍醫方面,已經在着手研究病毒的種類和特性,各軍區都有應急部門,因爲不知道病毒除了能緻死之外,到底會給人造成什麽後遺症,所以醫療單位各科各類都派人去了,蘇班長就是她師父介紹去的。”
楊越心裏咯噔一下,原來真的是因爲這場肆虐了半個中國,導緻人心惶惶的傳染病。
薩斯。
楊越拿出了手機,雙手有些抖。
“你怎麽了?怎麽臉色不太好?”楊越自己看不到,老頭子卻看得明明白白,楊越的臉已經刷白,沒有血色。
沒!
楊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想發信息給蘇沐晨,看到老頭子的白色蒼發,又不敢發。他知道這場災難,不僅知道,他還親身經曆過。
新聞聯播已經播放完畢,楊越坐在沙發上發了一會呆,直到十點的鍾聲敲響。
“時間不早了,伯父,我先走,您休息。”楊越站起身來,拿起衣服。老頭子揮了揮手:“這麽晚了,去哪兒啊?”
楊越道:“我去軍區招待所住一晚,明早我再到司令部去等您。”
老頭子道:“别那麽麻煩了,等你到了軍區招待所,估計也關門了。今晚就在這睡吧,蘇班長的房間一直都打掃地挺幹淨,你洗洗,就能睡。”
楊越看了一眼背後那扇關着的木門,他推開門就能看見蘇沐晨曾經睡過的床。
“那我洗個澡。”楊越點點頭,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