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越并不是危言聳聽,但是如果張毅飛不肯就範的話,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拔掉這顆釘子。
他不會爲了自保而放棄原則。
吃過晚飯,張朝封給張毅飛送飯,兩人在禁閉室裏關着門說了半個多小時。最後出來的時候,張朝封的臉上終于見到了一絲笑容。
兩人說了什麽,楊越沒有過問,但事情在第二天出現了轉機。
張毅飛主動要見楊越,在楊越和劉傳偉的面前,交上來一份四五頁紙的檢查。
楊越大概瞄了一眼,字體龍飛鳳舞,張牙舞爪,但内容很充實,字面态度看上去很誠懇的樣子。
楊越把檢查遞給了劉傳偉,讓他過目。
“誰給你的紙和筆?”楊越問。
張毅飛站得筆直,“是排長。他說……”
楊越伸着手掌打斷了他的話,“我不需要知道他跟你說了什麽,我現在隻想知道你自己的态度。”
“紙上寫着呢,連長!”他仍然高傲地不肯低頭,楊越緩緩地靠在了椅子上,說道:“你想聽我說幾句嗎?”
張毅飛看着楊越,那意思是說,本少爺聽着呢。
楊越道:“我看不上你,從第一眼見你,我就看不上你。可你排長喜歡你,我給了你和他這個機會。你如果不想珍惜,我們攤開來說。權當我做了一件蠢事,你排長也跟我一樣,瞎了他的狗眼。”
張毅飛的嘴唇蠕動着,想說卻有些難以啓齒,楊越當場就發飙,“張毅飛!低個頭很難嗎?”
“是!連長!”張毅飛看上去眼眶紅了,“我聽你的,連長!隻要不退兵,我願意道歉!”
楊越聞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還有救。
劉傳偉仔細地把檢查從頭到尾看完,然後和楊越對視了一眼,“這樣吧,後天新兵到齊,張毅飛,你在全連面前做檢查。你的檢查拿回去,在大會上念!”
“是!”張毅飛很痛苦的樣子,但隻遲疑了三秒,就接過了那幾張寫滿了字的紙。
“回去洗漱一下,午飯前,跟我去師醫院!”楊越揮了揮手:“滾吧!”
張毅飛敬了個不标準的軍禮,然後轉身離開了。
劉傳偉看着門被帶上,呼一聲長出一口氣,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楊越,怎麽我總覺得很緊張的樣子!”
楊越看着他,“你緊張?跟你一毛錢關系也沒有啊,老排長!”
劉傳偉盯着那扇門道:“這小夥氣場夠足的啊!”
“氣場?放不下身段而已!”楊越總結了一句,“他是個要面子的人,我不得不佩服張朝封,就他那張嘴,是怎麽說服張毅飛的。”
“你都不知道?那就讓我很好奇了。”劉傳偉哈哈笑道。楊越喝了一口茶,改天是要問一下,張朝封給張毅飛灌了什麽迷魂湯。半個小時就把這家夥的逆鱗抹平了,這思想工作做得,讓人望塵莫及。
上午,張朝封開着車,帶着楊越和張毅飛去了一趟醫院。藍兵看見張毅飛跟見了鬼似的,所在床上一動也不敢動,張毅飛鞠了一躬,那模樣跟遺體告别一樣。張朝封上去就罵,“用嘴!”
張毅飛定了定神,張着嘴半天才說:“對不起!我錯了,請你原諒。以後,我一定不打你。”
藍兵看着張毅飛,然後視線移到張朝封臉上:“排長……”
“原不原諒,你說一句話啊。”
藍兵連忙點頭,鬼知道不原諒的後果是什麽。難道養好了傷,回去以後再被他爆錘一遍?
小命還要不要了啊?
楊越站在門口看着兩個新兵蛋子握了手,心裏的一塊大石頭總算是放了下來。
在回營區的路上,楊越在思考一個問題。要讓張毅飛改變,現在是最好的時候,趁熱打鐵,恩威并施。
趁着這股子勁還沒過去,楊越決定突破以往的新訓方式。
以前的新兵,是班長拉着、拖着、拽着他們往前飛,但班長卻隻有一個。精力體力都有限,分分鍾變成被累死的牛。今年這群新兵,思想活躍的很多,但凝聚力不足。跟前兩年比起來,真的是一茬不如一茬。如果加上這兩天新到的,發達地區和欠發達地區混編在一起,那就更加是散沙一盤。指望着三個排長,九個班長用手去捏合,三個月不一定起到什麽效果。
新兵八連是防化連的新兵連,這些人以後都要進入防化連,後年擴編,他們就是主力。如果在新兵連沒有養成他們的集體道德觀,讓他們下了連,他們人數多,老兵顧不過來,那後年,擴編的防化營會變成什麽樣子?
楊越用腳趾頭都能想到,骨幹極爲稀缺,管理力量薄弱。這幫子人,到時候就是沒有老虎管着的猴子。
得變!
劉傳偉看着楊越的眼神陰晴不定,不知道他在打什麽歪主意。
他也沒工夫去管,眼下最重要的是迎新工作。等九十個新兵全員到齊,新兵八連就齊裝滿員了。
楊越黑着臉進了會議室,張朝封戴着連隊值班員的袖标,大喊一聲,“起立!”
黑壓壓的人群哄一聲站了起來。
“全連都有,稍息!立正——!”
楊越面對着張朝封,标準地還了個軍禮。
張朝封立在那:“連長同志,新兵八連會議前集合完畢,應到一百零二人,實到一百零一人,其中一名哨兵,請指示!新兵八連一排排長,張朝封!”
楊越把小本子往桌子上一放,“坐!”
“是!”
隊伍亂糟糟地又坐了回去。
今天的全連大會開的很壓抑,新兵剛來,還在被班長呵護的階段,連長就已經發了飙。在大會上他把張毅飛屌得飛起,順帶連一班長季永春也沒逃過,連帶着被楊越罰站罰了一個多小時,直到會議結束。
張毅飛那幾千字的檢查念得倒是抑揚頓挫,聽着像是那麽回事。檢查一念完,也被楊越發配到牆邊,跟他班長一起去站崗去了。
楊越唱完了白臉,劉傳偉緊接着唱紅臉。打着哈哈安撫着一群顯然是受到了驚吓的新兵。楊越看着那群二百五,坐在那噤若寒蟬,覺着目的算是達到了。新兵八連接下來的三個月,看誰還敢冒頭挑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