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察連的其他人都覺得是楊越裝逼裝大發了,居然還坐地起價,更有傳言說他擺譜,認爲自己立了大功,對去偵察連當班長這個不滿意,嚷嚷着要年底的三等功,要軍校名額,要當排長……反正這話是越傳越狠,頗有謠言四起的樣子。
楊越一夜之間,變成了偵察連的衆矢之的。好在兩個單位平時沒什麽交集,否則脊梁骨都要被他們戳爛了。
甚至有一天去服務社買肥皂,還碰到兩個偵察連的老兵嘲諷他。說他心比天高,一肚子壞水。
要不是楊越拉着,張朝封當時就沖上去打人了。楊越也很想動手來着,不過還是忍住了。
一是沒必要。
二是打不過。
被人兩個鞭腿打進師醫院劃不來,雖然不花錢,但疼的還是自己。
爲此,鍾大個子還特意跑來寬慰楊越。張朝封逮着話頭就罵:特麽的偵察連,一個如此陽剛之地,怎麽就出了一幫子長舌婦?
鍾大個子一頭的冷汗,道:“其實也不是啦,就那麽幾個人在傳。我們排三班你記得吧,就是演習的時候和你們一起去執行敵後任務的那個班,他們就說你的好話。”
楊越臉上沒什麽表情,坐在那看不出所以,但心裏卻笑了,就這種事情有什麽好安慰的,别說隔着防化連和偵察連這麽大一道鴻溝。就算是本連隊裏有人傳他的謠,那又怎麽樣?被人說兩句又不會死,當兵的一不提幹,二不加薪,名聲要來有個鳥用。兩年過後誰還記得你是誰?大多數人流兩顆馬尿,然後拍拍屁股走了,天南地北的誰還能想起你來?
就算全師直、師長、參謀長都說他是個異想天開的傻13玩意兒,那又怎麽樣?老子還不照樣活蹦亂跳,該吃吃該喝喝,該練練。
能咬我不成?
我又不求他們,跟特麽誰倆呢!
“這個事吧……”楊越拿着牙缸子,擠了一條牙膏道:“鍾大個子,謝謝你的好意,我真沒事。”
“這都不生氣?擺明了冤枉人麽!”張朝封跟個猴子似的,跳來跳去。歐陽山在一邊打邊鼓,“就是,找他們連長,要說法去。”正好上官小平洗漱回來,看見鍾大個子,笑道:“喲,馬上熄燈了,偵察連的還跑來谝傳子啊?”
鍾大個子敬了個禮,“班長,我說兩句話就走。”
上官伸了伸手,“請便!不過回去記得跟你們那幾個班長說啊,就說你自己來的,不是我家楊越忽悠你過來的。我怕他們再殺到我防化連來說我們拐賣兒童,那就不好了。”
“是!”鍾大個子明顯聽出上官小平嘴裏的話是在嘲諷他們偵察連,和楊越幾個擺了擺手,夾着尾巴跑了。
沒過兩天,偵察連的來借56C做槍支裝備拆解練習,王亞文直接讓來人吃了個閉門羹。胡紹忠親自打電話過來,好說歹說才把全師隻此一家的56C借到了手。
胡紹忠氣得兩眼冒煙,爲了個楊越,至于麽!?
王亞文也不甘示弱,梗着脖子明說,偵察連的再嚼舌根子,以後别怪他不尊重這個班長。
結果兩個連長私底下大吵了一架,大有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
隻有少數幾個人知道,他們爲了楊越的傳言鬧得不可開交。都以爲就這個事,估計短時間内不會善終。結果才剛剛過了九月底,十一假期一結束,司令部一紙命令讓兩個連隊主官都閉了嘴。
偵察連正式啓動擴編方案,一分爲二,升格爲營。從有十六師開始,存在了三十二年的偵察連解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武裝偵察連”和“技術偵察連”。胡紹忠升任偵察營營長,王亞文果然不出意料地成了偵察營副營長。徐爽升上尉,任武偵連連長。楊越的新兵營長李忠全升偵查科科長,張友民高職低配到偵察營當教導員,等胡青從十八師交流回來。
防化連也因爲王亞文的出走進行了人事變遷。
十八師交流過來個中尉,還沒到任,任防化連副連長,牛再栓升上尉,任連長。仇幾滿還是仇幾滿,防化連指導員。
然後師部送來了一車挂着紅肩章的學員,一家夥編進防化連的序列裏。藤素文由此失業,從代理排長變成了三班大頭兵。接他一排排長位置的是個戴眼鏡的,叫劉傳偉,長得斯斯文文,一看就知道是個學院兵。
張朝封一向都比較佩服楊越看人的本領,在他的眼裏,阿貓阿狗都無所遁形。他問楊越,“這貨怎麽樣?”
楊越知道他問的是誰,劉傳偉嘛,國防生本科畢業,現在是沒授銜,授銜就是中尉。就楊越跟他處過的那一年多,他對劉傳偉的映象實際上還是不錯的,人老實,不擺架子,但是有些腼腆。也不知道爲什麽,牛再栓就是不喜歡這樣的,常年罵得他狗血淋頭,後來哭着鼻子主動打報告,滾去化驗室養老去了。
楊越退役之後,也打聽過他的情況,據說劉傳偉在防化連呆了七年,後來牛再栓升防化營營長,劉傳偉才從中尉排長升副連長,後來成了防化營洗消連連長,最後去了防化科當了個主任參謀,再後來,就沒消息了。
一想起來,也是感覺曾經滄海了。
太特麽久遠的事情了,久遠到應該早就應該忘記,楊越本來沒有這麽強烈的感覺,但看到那幾個實習軍官,他忽然就感覺到,這些早就過去的事情現在就在眼皮子底下悄悄地發生着。
那些本來應該老去、模糊的臉,現在如此清晰地一張一張地出現在楊越的面前。那些記得名字的,不記得名字的過客,再一次回到了楊越的心裏。
這個感覺很奇妙,楊越會心地笑了笑,“張朝封,這是個老實人,别欺負他。”
張朝封仰着頭,看着楊越,“你說反了吧?我一列兵,我怎麽敢欺負他?”
“不一樣的……”楊越哈哈笑道,“過兩天你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