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樹道人張口一吹,小鬼便化做飛灰,飛落在花叢之中。
風樹道人拍了拍手道:“搞定了!”
中年人雖然覺得風樹道人這錢掙得太快了一些,但仍是十分高興,拍手道:“風樹道人果然高明,纏了我兒子小季足有半個月的小鬼被你一出手就解決了,我真是不知道要怎麽感激你,如果賞臉的話,進屋坐坐怎麽樣?”
風樹道人看起來心情不錯,随中年人進屋去了。
卻在這時候,從我們來的路上走來一個六十多歲的阿婆,她衣衫破爛,手裏柱着一根茶木拐杖,一邊走一邊叫喊道:“小俊,小俊啊,小俊你在哪裏啊,别捉弄奶奶了,趕緊出來吧!”
我心說像這種小區裏的保安一向是狗眼看人低的,這個看起來像是拾荒阿婆的老太太是怎麽混進來的啊?
随後我便明白過來,這不是活人,而是一隻老鬼。
“小俊,小俊啊……”阿婆顫顫危危地走到了别墅前,扶着栅欄往裏望:“小俊,小俊啊!”阿婆的聲音有着擔心,有着憂傷傷。
“小俊啊,你别捉弄奶奶了,出來吧!”阿婆搖晃着栅欄門,那栅欄門是電子鎖的,但是被阿婆搖了風搖,就開了。這叫鬼開門,做趕屍匠以來,我沒少見鬼敲門。
“小俊,小俊啊……”阿婆叫着,進了院子。
這時候,就聽别墅裏傳出風樹道人的聲音:“劉先生,屋外還有一隻老鬼,你準備怎麽處理啊?”
“啊!”小季驚呼道:“那老鬼也來了,風樹道長,我再多加十萬,快去幫我滅了她!”
“好嘞!”風樹道人應得爽快,推開房門,将手裏喝了一半的茶遞給保姆,走了出來,中年人跟了出來,小季沒敢出門。
“小俊,小俊啊!”阿婆仍在尋找,像是沒有看到風樹道人的靠近。
看到風樹道人靠近阿婆,我心說完了,阿婆的戾氣比小鬼弱很多,頂多算是怨氣重些的鬼魂,小鬼在風樹道人手下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阿婆的情況隻會更糟。
我擡眼看向那阿婆,阿婆那一身黑色的棉襖起碼有三十年的曆史了,臉上滿是褶皺,眼睛有些混濁,眼皮下垂,仔細看時,神情動作竟然感覺有些熟悉,像是在哪裏見過一樣……
我想起來了,這阿婆像是我村裏一個老奶奶,那老奶奶心地善良,我們一家被村裏人看不起時,隻有她對我們好,她家就在水井與我家的中間位置,每一次我挑水回家,她都塞給我糖,說這麽小的孩子,就要幫着家大人幹重活累活,不吃點糖怕是長不高長不大。還給我講故事,可以說,如果說老媽第我的溫暖第一多,良花奶奶給我溫暖就是第二多。
老奶奶在我十五歲那年去世了,去世的時候我們一家正幫我外婆家打稻谷,也沒有電話聯系,等到回家的時候,良花奶奶早已經入土爲安好幾天了,我在墳前坐了半天,給了講了一個我編的故事……
也不知道她聽後有沒有笑。
從那之後,她便在我的心裏慢慢地淡去了,尤其是我接觸更爲廣闊的世界之後,信息蜂湧而來,以前種種,便慢慢淡忘了,直到看到眼前的阿婆,記憶才重新翻湧出來。
眼前的阿婆與良花婆婆一樣,有着扁平的鼻孔,下巴也有些圓,因爲牙齒掉光了的原因,上下颚合在一起時,臉顯得更圓了,臉上的表情,以及眼皮下垂的情狀,都有七八分相似。
風樹道人走到了阿婆的面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提了起來。
這個像極了良花婆婆的阿婆就要被風樹道人殺死了……
“拿人錢财,替人消災!你一路好走吧!”風樹道人的目光收緊,手也慢慢握緊,而随着道氣的注下,阿婆無力地掙紮着,原本已經枯萎的身體變得更加幹枯了,就像是輕輕一用力就能夠扳斷的幹柴一般。
我的心裏十分糾結,我知道眼前阿婆與我素不相識,但是,因爲他與良花婆婆實在太像了,看着她受難,仿佛是良花婆婆在我的眼前受難一樣,許是因爲我始終對沒有見良花婆婆最後一面懷有愧疚吧,我最終還是沒有忍住。
“住手!”我喝斥一聲,斬邪劍出鞘,向風樹道人刺去。
“咦!”風樹道人沒有預料到有人突襲,松開了阿婆,向後退了好幾步。
“阿婆!快點走!”我将阿婆往後推。
阿婆搖搖晃晃地後退幾步,卡住喉嚨幹咳道:“可是,可是小俊……”
“别管小俊了,這道人很厲害,我也未必擋得住,你要是再不走,怕就沒有機會了!”我警告道。
阿婆擡眼看向風樹道人,眼中出現了害怕的神情,終于掉轉頭,一邊用拐杖探索,走出院子,消失在了路燈下面,直到重逢阿婆,我才知道,她爲什麽會來劉家别墅找自己的孫兒小俊……
阿婆今年六十五歲,兒子早夭,老伴十年前去世之後,就隻剩下她孤零零地一個人了,也沒有經濟來源,便拾荒爲生,一年前,她的生活由原來的灰暗色又變得有光亮了,她撿垃圾的時候,撿到了一個小孩。
她将小孩抱回家,起名小俊,撿垃圾爲他買奶粉,養了半年多也不見小孩站起來,她這才知道,孩子的身體有問題,根本不能走路,正是因爲這樣才被親生父母抛棄的,不過即使是這樣,阿婆仍舊對他照顧依舊,等到自己死了,什麽都管不了拉倒,但是隻要活着,就要将小俊照顧好。
阿婆隔壁鄰居在雅都小區做保安,他見阿婆可憐,常常在業主上班的時候放阿婆進小區拾荒——畢竟,在雅都小區拾荒總好過去大街上與人争搶水瓶和紙箱。阿婆對鄰居的照顧特别感恩,也特别珍惜。
這一天,阿婆在路過劉家别墅的時候,發現栅欄裏扔有一隻小飛機,尋思着既然人家扔了不要的,我撿回去給小孫孫玩多好啊,就用拾荒的火筷子将飛機夾了出來。她将飛機在身上擦了擦,準備收進口袋裏。
這時候,從别墅裏跑出來一名少年人——也就是我見過的小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