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抛錨在半路上。
這事兒怪我,這輛摩托車從曾家村開到臉盆村,又經過長途爬涉,可不沒油了嘛。
期間穿鎮而過,我竟然沒有想起要加油。
我将車停在路邊,尋思着要怎麽辦。
就在這時候,遠遠地有燈光打過來,不一會兒,就見一輛車向我們緩緩駛近。我心說也是神了啊,像這樣的山村馬路,有時一天都難得見到一輛車,這都大半夜了,咱們竟然還能在路上見到車子。
這概率就好像是逛街撿到百元大鈔一樣。
我尋思着問車借點油,就攔在了路中央。等到離得近了我才發現,竟然是一輛警車,車窗搖開,一名女警探出頭來,問道:“大半夜的攔警車,你們的膽子也太大了吧!”
正所謂窮山惡水出刁民,如果你是司機,老司機會告訴你,在車開到窮鄉僻壤的時候,如果路上有石頭,樹木或許是人躺在馬路上,能繞開就繞開,不能繞開就退回去,另外找條路走。
退不回就加足馬力沖過去,哪怕攔在前面的是人。
如果你停車查看情況,立即就會從山裏沖出來幾名壯漢,運氣好的話你有可能撿一條命,運氣不好的話,連命都得搭上,他們劫财劫貨之後,将車往山崖下一開,再點上一把火,神仙都查不出來。
當然,那是以前,現在的情況好太多了,大家就算窮,也不至于餓肚子,自然也不會铤而走險,更别說是攔警車了。
“警察同志!”我陪着笑道:“你看,我們的摩托車半路上抛錨了,想要借點油,買也行啊,我們比市場價貴一倍買你們一些油……”
等到看清女警的面容,我楞住了:“關明月!”
關明月是關豐的妹妹,因爲關豐,我認識了她,不過那是關豐死之後的事情了。
關明月也認出了我:“陳煩!”
下了車,關明月一邊張羅着給我抽油,一邊問道:“陳煩,你怎麽會在這裏啊?”
我胡谄了兩句,說木棉花的姑媽生病住院了,我載她去城裏看望老人。
我問關明月這麽晚了趕哪去。關明月歎了一口氣道:“你知道了,我們這麽晚出動,肯定沒好事,小灌村出事了!”
我本來就随口這麽一問,但是聽關明月說的是小灌村,我忍不住多問了幾句:“小灌村?誰啊?”
關明月問我道:“怎麽地,你還知道小灌村?”
我心說這不廢話麽,我在那裏還有一個朋友呢,我點頭道:“我那邊有個熟人,是小灌村的村長,叫胡文戰!”
“啊!”關明月張大了嘴。
我心說這姑娘是怎麽了啊,一驚一詐的,我就不興有個村長朋友還是怎麽地?
一邊的男警員見油抽得差不多了,将管子拔掉,不冷不熱地道:“出事的就是胡文戰!”
“他怎麽了?”我趕緊問。
“死了!”關明月遲疑了一會兒道:“陳煩我跟你說哈,這個事情鬧得有點大,咱們公安的人差不多全部出馬了,還是不夠用,最後我們網絡科的人也得去補上!”
我的腦海裏浮現出胡文戰的模樣來,老頭子五十多的年紀,一臉的滄桑,有着農村人的樸實和不拘小節,平時愛喝點小酒,對莊稼有着非同一般的執著與熱愛,骨子裏卻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在張仙月的事情上,做的可謂盡善盡美。
這是許多文化人做不到的。
他才五十多,怎麽就死了呢?
眼見關明月他們重新上車,我扒着窗戶道:“我随你們一起去吧!”
關明月挑着眉頭看着我和木棉花道:“你們不是……要去看望姑媽嗎?”
我幹咳了兩聲道:“姑媽有醫生看着呢,我們晚去一兩天也沒有事兒,還是先去看看胡村長吧!”
我和木棉花坐在後排,車子啓動,在坑坑窪窪的馬路上颠來颠去,一直到淩晨四點鍾,才到達目的地。
好家夥,小灌村裏燈火通明,亮如白晝,村委會擠滿了警察,還有一些調來的特警,初步估計有近一百人,從他們的神情看來,此前經曆過一場艱苦桌絕的鬥争,此時有些疲累。
他們席地而坐,玻璃盾牌放在腳邊,橡膠棍也收在了腰間。
我們一到,便被工作人員安排休息,據說明天早上還得艱苦奮鬥。
我們被安排在了一間烤煙房裏,十分悶氣,地上鋪着稻草,就當是床了,扒着烤煙房唯一的窗戶往外望,外面靜悄悄的,連空氣之中都透露着詭異的氣息,我跟關明月說我想去看看胡村長。
關明月說不行,現在的小灌村情況複雜,單獨行動很危險。
我往烤煙的地熱上一靠,問道:“關明月,我到現在還沒有鬧明白是怎麽回事呢,能跟我說說嗎?”
關明月看着我道:“陳煩,你知道網絡自媒體嗎?”
我心說胡文戰之死與網絡自媒體有毛的關系啊,不過還是耐着性子道:“知道啊,各種公衆号,微博,X信什麽的……”
“事情扯得有點遠了,但是還真是從這裏開始的!”關明月跟我說,小灌村裏有個聰明人,這個聰明人名叫胡天靈,上了個高中便出去打工了,前面也說了,他是聰明人嘛,聰明人當然不可能甘心一輩子打工。
那時候X信和微博才出來,是網絡紅利時期,聰明人胡天靈有幾個帳号運營火了,一個月光廣告費就收入大幾萬,後來網絡紅利慢慢消失了,自媒體的流量開始下滑,頂級自媒體都尋求賣身,他這種不溫不火的自媒體,日子十分難過。有時候一個月都難得接到一個廣告,爲了吸引眼球,他大量地發布聳人聽聞的假新聞,博人眼球的假科普,說到這裏,你的腦海裏肯定已經湧現出一大批套路的标題了“可怕,你每天都在吃毒藥,而你竟然不知道……”“全人類存亡關鍵,還不趕緊來了解一下……”“震驚!父親居然當着女兒的面做這種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