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回到家裏,與老媽,妹妹一起吃早餐,将她們的情緒安撫好了,吃完早餐之後,老妹回了學校,我和方圓陪着老媽去集市上賣慈菇。
見老媽那麽辛苦,我偷偷地找了個小販,給了他兩千塊的補貼,讓他将家裏堆着的慈菇一并收購了。
老媽很開心,因爲今年的慈菇賣出了高價,随即又變得失落起來,因爲賣了慈菇之後,她就沒什麽事情做了,嘴裏念叨着不該将慈菇全部賣了的,應該留下一些的。
我和方圓回到了義莊,方圓這才問起我陳柔的事情,我将我的想法跟她說了,老媽的事情已經安排妥當了,将方圓送回雲引市,我就去洛陽找陳柔,方圓的神情有些憂郁,猶豫了一下說道:“師兄,我想回家去看看,你能陪我去麽?”
我問方圓:“怎麽突然想回老家啊!”
方圓低頭看着地面,咬着下唇斷斷續續地說道:“主要是……我現在不是去了雲引市的嘛,離家裏也遠……以後恐怕也不能常回來,就想去看看爸爸媽媽,爺爺奶奶……”
可能是自己家破人亡,特别見不得别人家四世同堂,朋友滿席,也可能是害怕在鄉鄰的過問之下,怕自己忍不住流淚,方圓不願意回去村裏,她甚至特意地繞了一個大彎,往墳山而去。
我跟在方圓的後面。
雖然是冬天,百物凋敝,一路上還是可以看到枯草落葉之間,長出的一叢叢新綠,它們在暗處積蓄着生機,安靜地等待生機勃發的時刻。方圓家的祖墳在山坡之上,地勢還是很好的,依次排開是方圓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土包之下立着立着碑,碑文上刻着幾行冰冷的文字,記錄死者的一人,碑的下面,有一塊方形的小石頭,這是用來擺祭品的,一塊半生不熟的豬肉擺在其上,一旁放三盅米酒,我在點燃紙錢的時候,方圓跪在了墳前,閉上眼睛,又手合十,似乎在跟親人說話。
這麽久不見,方圓肚子裏的話太多了,一直說了半個多鍾,直到紙錢都快燒燼了,我上前摻扶方圓道:“方圓,你的心思老人們都知道,差不多了,起來吧!”
方圓這才回過神來,看了我一眼,慢慢站起,她跪的時間有點久了,想要站起,一時間未能成功,扶住我的手臂才不至于二次跪倒,我沖着墳包鞠了一個躬道:“幾位老人,我是頭一次來,多有失禮之處,莫怪莫怪啊!”又看了方圓一眼道:“方圓正是命運多厄,才二十歲,你們便舍她而去了,希望你們在天之靈,能夠保佑她平安喜樂,長命百歲!”
說完之後,我自己都感覺有些怪異,平時家裏祭祖,這些話都是長輩說的,今天倒好,由我來說了,難道這就是成長的裏程碑之一嗎?
祭祀完了之後,我将豬肉扔到一邊,酒也澆在了墳頭,收拾酒盅的時候,發現其中一隻酒蠱裂了開來。老人們常說生誕死祭出差池,必有因由,不過我當時也沒有在意,與方圓一道,往來路走去。
繞過村子,在村子的後面有一條馬路,方圓的車就停在馬路上。我們正往前走呢,山裏走出一個人來,他一手提着鐮刀,一手提着一隻小桶,桶裏裝了大半桶松樹脂。
所謂靠山吃山,這一帶山裏,滿滿的都是松樹,因此山裏人就割松樹脂換錢,不過,這松樹要是割了松脂,就不長了,也算是有利有害吧!方圓看到來人,下意識地往我身後躲,不過已經來不及了,那人看到方圓了。
眼前的男子五十多歲的年紀,因爲常年幹農活,身體十分健壯,雙眼炯炯有神,神情之中透着農家人的樸實與憨厚,不像是惡人,我不明白方圓爲什麽要躲。
中年大叔見到我們,微微一楞,随即就露出了笑容,沖方圓道:“阿圓,你回來了啊!”
方圓見躲不掉,隻好縮着脖子道:“方肯叔,我回來了,來這邊,看看我的爺爺奶奶和爸爸媽媽!”
“應該的,應該的!”中年大叔嘿嘿笑道:“時候也不早了,你們還沒吃中飯吧,正好去我家裏吃中飯,阿圓我跟你說啊,叔我昨天割松香的時候,撞到一隻撞死在樹上的兔子,味道可好了!”
“謝謝,不用了,我們……”方圓拉了拉我,沖中年大叔道:“方肯叔,我們還有事,等下次有空時再去你家裏吃飯吧,我們得走了……”
兩下裏客氣了一陣,中年大叔方肯像是想起了什麽,叫住我們道:“阿圓,你等等了啊,昨天有個電話找你,說的話嗚裏哇啦的,我也聽不懂,就将電話抄下來了,你随我回家,我找給你!”
我們一開始以爲是方肯大叔找借口将我們帶去他家吃飯,但是看到他的表情之後,才知道這事兒有可能是真的!除了姑媽方匠之外,方圓連一個親人都沒有了,是誰找她呢?
方肯大叔是村長,村裏有什麽事,基本都是找他,開個證明啦,誰家牛丢了啦,郵局來了包裹啦,鎮上出了新文件啦,外地有人來找啦!往往都是先找到鎮上,再找到村長……
鎮上的人可能對村裏的事情不清楚,村長可是清楚得很,誰家母豬下仔,誰家種了幾畝田,幾畝地都清清楚楚。
我們随方肯大叔回到家,方肯大叔戴着老花鏡找了好一會兒,這才找出來一張紙片。方圓照着紙片上的數字撥了過去,不一會兒,電話被的接起了:“雷猴(你好),雷系賓個啦(你是誰)……”
方圓取下手機看了看,輕聲對我道:“是深圳打來的!”對電話裏的人說了自己的姓名,對方也搞不清楚,有些不耐煩地說道:“靓女啦,雷系唔系搭錯佐線啦(打錯電話)如果木什麽事,我就挂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