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在失憶之前一定是個神憎鬼厭的角色,才會在最需要人關懷的時刻無人理會罷!
小老頭看着我失落的眼神,嘴角不經意地露出了笑容,他倒不是嘲笑我,而是對自己的現狀感到滿意。人最怕的就是比較,在我被送來病房之前,小老頭也許對自己的親友并不滿意,覺得他們對自己還不夠用心,不夠熱情,但是,看到我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無人照看,無人可憐,他瞬間就覺得很滿意了。
他将目光從我的身上移開,開始看不知所謂的玄幻電視劇了。
而我則躺在病床上,一邊掖着被子一邊想:我再等一晚上,看看有沒有人來看我,要是沒有人來看我,我就走吧,既然沒有人來看我,也就表明,沒有什麽是值得我用心記憶的,如果是那樣,從頭來過正好!
我用被子蒙住頭,我的腦子裏亂糟糟的,我滿以爲自己想了很多事情,而事實上,腦袋裏卻空空如也,因爲我的腦袋裏,隻有今天一天的記憶,花上三五分鍾,就能夠将今天的一切經曆,都在腦子裏過上一遍。
可悲的是:我倒想多想,卻沒有什麽可想的!
鄰床的小老頭不僅吃得多,精神也特别的好,這三分鍾電視劇,五分鍾廣告的衛視節目,小老頭硬是看到了十一點,直到護士來關燈,這才悻悻然地躺下睡覺。
到了晚上,原本暄鬧的醫院,頓時安靜下來,除了偶爾有護士走過的聲音,就剩下心率監測儀的聲音了,不緊不慢,始終如一“嘀——嘀——嘀——”
時針指到十二點的時候,心率監測儀都像是睡着了一樣!發出的聲音都有些有氣無力。
這時候,我反而睡不着了,精神異常地好。
房間裏一片黑暗,小老頭已經睡着了,喉嚨中發出的鼾聲聽來就像是拉鋸一樣。就在這時候,我感覺走廊裏的燈光一閃一閃的,像是接觸不良,一陣冷風透過門縫,吹到我的臉上,我的心裏頓時升起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有腳步聲響起:啪答,啪答之聲不緊不慢,在病房前停了下來。
而這時候,燈光閃爍得更加厲害了。
支呀一聲,房門被推開了,一張臘黃的臉伸了出來,往裏探望了一番,最終落在了我的臉上,這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女孩,也許是因爲生病的緣故,她的臉上黯淡無光,表情肅然,再加上淩亂的頭發,讓她看起來十分顯老。
她盯着我看了好一會兒,這才問道:“你是誰啊?”
我楞了楞,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問道:“你找誰啊?”
她指着自己,撇嘴說道:“你問我找誰?你搞錯沒有,這是我的床位,你睡了我的床位,還問我找誰?”一擡眼看到桌上的二手言情小說,她三兩步走過來,一把取過書,翻了一遍,指着其中一處折過的地方,滿面怒火地問道:“這書你看過了?你不但看過,你折頁了,你什麽意思啊,這是我的書,你幹嘛要折我的書頁呢?”
我幹咳了一聲,頗爲尴尬,我與小老頭聊不到一塊兒去,一個人呆呆地看着天花闆也覺無聊,所以就翻了幾頁書,雖然被其中的情節毒得不行,但是總好過數牆上的蛛網吧!
之所以折書頁,是方便明天知道看到了哪裏。
我心說不就是将書頁折了一下嘛,能怎麽地!像這樣老掉牙的言情書,舊書攤上五塊錢能買整整一斤呢!
想歸想,我還是很空氣地說道:“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是你的書……”
“一句不好意思就過去了嗎?這世界上哪有那麽好的事情,你賠我!”女孩的雙手撐着床沿,沖我憤怒地吼叫道。
我的心情本來就不爽,被女孩這麽一說,也有些火起了:“什麽就賠啊,就這破書,用來擦屁股我都嫌它紙硬呢,再說了,我隻是折了一下,又沒有撕壞,憑什麽賠啊,你要這麽說的話,你剛剛說話的時候濺了一滴口水在我的腦袋上,将我的頭弄髒了,你能賠嗎?”
女孩盯着我:“我敢賠啊,就怕你不敢要!”
“我有什麽不敢要的!”我看着女孩的腦袋,一頭秀發下略顯病态的臉,心說我倒想看看,你要怎麽賠!
女孩見我看着她的頭,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她一隻手扶住腦袋,另一隻手放在頭頂上,然後,就像是取茶杯的蓋子一樣,将自己的頭蓋骨給取了下來!
原本扶住腦袋的手往裏一掏,将白花花的腦漿都掏了出來,在我的面前攤了開來道:“賠你!”
我當時三魂都吓掉了兩魂,大叫一聲鬼啊,摟起被子就向着那女孩砸了去,與此同時,我趿好鞋往外沖去,我在沖出旁門時,又回頭看了一眼。被子已經掉在了地上,其上血迹斑斑,女孩将腦漿往顱腔裏一塞,将天靈蓋蓋上,那神情動靜,平淡的就像是往茶壺裏續上了茶葉,然後蓋上蓋子……
在這個過程中,女孩一直看着我笑,就像是地鐵鑽或者是街口遇到一個點頭交情的熟人,禮貌性的微笑!
也唯其如此,讓人感覺異常的恐怖!
我原本就腿腳發軟,全憑身體裏的潛能支撐着,這一眼回望,腿軟得更加厲害了,然而讓我感覺到奇怪的是,同在一個病房之内,我和那女孩已經鬧得天翻地覆了,小老頭照舊在打他的鼾,有一聲沒一聲的,十分陶醉!
這時候我也顧不上那麽多了,轉身就往護士站跑去,一邊跑一邊叫道:“護士小姐姐,救命,救命!有鬼啊!”走廊裏的燈光昏暗,隻有護士站的燈光要亮堂一些,我尋思着麽大的往院樓,應該有護士值班才對,不然的話,要是發生點什麽意外情況,不就抓瞎了嗎?然而讓我大跌眼鏡的是——護士站沒有人!
也許是本來就沒人,也許值班的護士已經找地方睡覺去了,但是,特麽的我怎麽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