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時候,我媽看到我都吓了一大跳,問我是不是生病了,怎麽臉色這以臘黃,半點血色也無!”
“這便是爲什麽第二天仙月來找我去抓蟹,我沒有去的原因,我沒法去,我覺得我去了會憋悶死的,因爲我根本無法承受這後果!”
我冷冷地道:“正是因爲張仙月心中另有其人,你懷恨在心,所以偷來谷立果的銀鈴當,放在灌水下遊的深水區,張仙月去找鈴铛的時候,一腳踏空,溺水而死?”
“那銀鈴當是谷立果的?”胡文戰反問我。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胡文戰說道:“谷立果不是我們村的,我對他不是很熟,隻是名字聽得多,我原以爲仙月見水裏有一隻銀鈴當,想要去撿,結果溺水,沒有想到她是爲谷立果撿銀鈴而溺水的!”
“這麽說來,銀鈴當的事情,你不知情?”我問。
胡文戰舉起手道:“我可以對天發誓,銀鈴當的事情,我确實不知情,如果我說謊,就讓老天将我劈了好了!”
都這個年代了,誓言早已經沒人會信了!不過胡文戰的話,不像是說謊。
我問他既然是這樣,他沒有害張仙月,爲什麽要騙我!因爲即使說出真相也于他無礙啊!胡文戰告訴我,當初爲了不惹事上身,他編了一套謊言——就是跟我說的那一套話!
這套謊言在警察和鄉正府工作人員的調問之下說了不下于五十遍了,說着多了,連他自己都信了,在面對我時,下意識地就說出來了。
好吧,我姑且信了。
現在想來,張仙月雖然自承對我毫無保留,但還隐瞞了我一件事情,那就是——她喜歡谷立果的事情!不過據胡文戰所說,張仙月在日記裏表現的隻是對谷立果的暗戀,谷立果應該不知道,也就是說,這是一段還沒有開始的感情!這應該也是張仙月沒有告訴我的原因。
眼前的胡文戰身高在一米七八以上,雖然已經老了,皮膚松松跨跨地,但是看得出來,年輕的時候是一個帥小夥子,再加上家境不錯,應該也是小灌村數一數二的人才了!
張仙月沒有看上他,估計谷立果更加優秀吧!
想到這裏,我道:“胡村長,跟我說說谷立果吧!他什麽情況?”
胡文戰尋思着道:“我對谷立果了解真的挺少的!……”
我皺眉道:“你這句話怕也是謊言吧,你最喜歡的張仙月暗戀的卻是谷立果,你就對這谷立果沒有絲毫的好奇心嗎?再換個說話,你真的一點也不恨他奪你所愛嗎?”
胡文戰搖頭道:“有什麽好恨的,仙月喜歡他,理所應當,喜歡我反而奇怪了,谷立果的媽媽是雲引市戲劇院的,因爲父母都死了,才上山下鄉到五谷村來,她長得很漂亮,谷立果像他媽媽,也長得很漂亮,和我差不多高,但是如果和我站在一起的話,他是美玉,我就是糙石,他不僅長得漂亮,還會唱戲,會唱黃,梅戲,會唱湖南梆子,你知道的,在那個年代,沒有電視,沒有收音機,連書都買不到,會唱戲的人有多麽的受歡迎!谷立果不但會唱戲,讀書也厲害,在我們這幾個村子考上大學的三個人裏,其中一人就是他,他的分數比張仙月還高出七分呢!你說,我怎麽恨他,怎麽恨得來呢!……”
胡文戰的問話讓我沉默了,是啊,谷立果那麽優秀,張仙月暗戀他也沒什麽奇怪的,這事情怪不到谷立果頭上。
我接着問道:“這都幾十年過去了,你們就沒有絲毫的接觸嗎?”
胡文戰搖頭道:“沒有,張仙月溺水後的第三天,就是大學開學的日子,谷立果上大學去了,上了大學之後就留在了城市裏工作生活,舉家都去城裏了,從此之後再也沒有回來過!”
“哦!”我問道:“那谷立果知道張仙月暗戀他嗎?”
胡文戰搖頭道“應該不知道!”随即解釋道:“那時候的他,就好像是天上的月亮,暗戀他的女孩子多了去了,更何況張仙月還那麽内斂,除了日記,她幾乎不露絲毫痕迹!”
我摁着眉頭,如果胡文戰說的都是真話的話,那線索到這裏就斷了,胡文戰知道張仙月心中沒有自己之後,就一心想要遠遠躲開張仙月,也因爲如此,他拒絕和張仙月去灌水下遊抓蟹!
而谷立果與張仙月幾乎沒有任何的聯系,張仙月暗戀谷立果是不假,但是谷立果并不知道張仙月暗戀他,甚至在張仙月溺亡之後,他因爲在姑姑家玩,都沒有特意趕回來告别!
我想了想說道:“我想看看張仙月的屍體!”
朵朵朵……
胡文戰年紀雖然大了,但是氣力可是絲毫也沒有減弱,幾鋤頭下去,墳頭就被挖開了,棺材是胡文戰的父親親自買的,黑漆塗的桐木棺材。當時棺材店裏有兩種棺材,一種是桐木的,一種苦樹的。所謂鳳凰栖于梧桐樹嘛,梧桐樹做的棺木很貴的,而苦樹因爲賤,做得棺材反而便宜,老頭子連自己的棺木都舍不得買梧桐樹的,卻爲張仙月買了梧桐棺。
老頭說張仙月這一輩子太苦了,不能再讓她吃苦了!
老頭對張仙月那是真好!
棺材漆刷了十八層,因此,到現在還是完好如初,撬開棺蓋,一股子腐臭味道迎面撲來,棺中屍體早已經腐爛了,半池屍水上,人的骸骨在其中載浮載沉。
一池二十多年的屍水有多臭?如果順風的話,從山坡上飄下去,估計能夠将整個小灌村都籠罩其中!過了好一會兒,臭味終于散了一些,我探頭去看,骸骨的肋骨之上,放着一本書,不過早已經腐爛的不成樣子,僅存書的形狀而已。
胡文戰指着那書道:“這是我偷偷放進去的,仙月的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