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文成和胡思像是沒有聽到孫老太的話,接着往下唱道:
(胡思)樹上的鳥兒成雙對
(孫文成)綠水青山帶笑顔
(胡思)随手摘下花一朵
(孫文成)我與娘子戴發間
(胡思)從今不再受那奴役苦
(孫文成)夫妻雙雙把家還
(胡思)你耕田來我織布
(孫文成)我挑水來你澆園
(胡思)寒窯雖破能避風雨
(孫文成)夫妻恩愛苦也甜
(胡思/孫文成)你我好比鴛鴦鳥,比翼雙飛在人間
孫文成與胡思雖然看皮相像是祖孫,但是言行,唱腔,一舉一動,早已經抹平了年齡的差距,真的像是董永與七仙女從地主家做工歸來,喜悅幸福的場景。
而此時,沖上前去将兩人推開來的孫老太,倒有幾分像是那煞風景的地主才财了!
孫老太氣壞了,沖兩人吼道:“住口,住口,你們再往下唱,我就,我就要撞牆了!”說着做勢要去撞牆,被我和方圓一左一右地架住了,孫老太看向我,滿臉的痛苦:“小陳先生,你得幫幫我啊!我我,我不活了!”說着又要撞牆
我趕緊安撫道:“孫婆婆,想開一點,孫大爺和胡思老太太各自壓抑了一生的情感,今天若是不釋放出來,不旦救不了你的孫女孫婉,以後也是個禍患……”
孫婆婆生氣地說道:“這麽說來,你也覺得我是多餘的羅?”
“不是,不是……”我趕忙解釋道:“孫婆婆,你想啊,不管當初胡思多麽優秀,長得漂亮,唱得又好,那又怎麽樣?孫大爺最終也被你搶過來了嘛,你占有了孫大爺幾十年,給胡思一晚上,就當是可憐可憐她啦!”
有時候很多話換一個角度去說,效果立即就不一樣了,孫婆婆聽後,火氣立即就消了,看着場上拿着身段的一老一少,嘴裏哼哼道:“行,就當是可憐你,給你們半晚上的時間,等你們騷夠了,将我孫女兒的身體還回來就行!”
“還回來,肯定還回來,不然的話!肯定不答應啊!”我說道。
一老一少在唱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裏飛來許多螢火蟲,将兩人圍在了當中,微光映照着院子,也映照着這一老一少的身形面容,在這微光之中,仿佛什麽也沒變,又像什麽都變了,空氣中流動着悲嗆的氣氛!
胡思:“……父王命我回天庭,晴天霹靂起災星,我與董郎恩愛深似海,利劍難斷我夫妻情,熬過付家百日苦,好比是熬過黑夜到天明,我願做凡人不做神,要我回去萬不能……”
胡思“……我今若離董郎去,他孤身隻影怎爲生,衣裳破了誰縫補,受暑受涼誰操心,含冤受屈向誰訴,誰爲他同甘共苦共解愁悶,倘若在當長工漢,誰爲他,誰爲他織絹來贖身……”
如果這時候有配音的話,最好莫過于蕭和二胡了,要我來選,我肯定先蕭,蕭聲雖然尖銳,卻骨子裏有着不忿,而二胡聲終究太悲切了一些,暮氣重了一些。
沒有配樂,單憑胡思這幾句唱段,竟然讓我感覺眼角酸酸的,再看方圓,都淚水長流,正拿紙巾在拭呢。(說個題外話哈,我有一年回去,家裏人都在,正看窦娥冤呢,我爸我媽我姑我姨還有我姐都被唱得淚流滿面,好好的一個小年,整得像是憶苦思甜大會似的,這場景,我估計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了……)
不僅是我和方圓,連孫老太都聽得入了迷,輕輕地用手打着膝蓋,仿佛就像是個虔誠的觀衆,看着台上上演的悲情故事……
(孫文成)娘子,你看,那河岸好似一對鴛鴦
(胡思)那一隻爲何低頭哀鳴,這一隻爲何拍膀展翅
(胡思)董郎,它們乃是一對鴛鴦,今日雌鴛鴦要離别雄鴛鴦上天,故而雄鴛鴦低頭哀鳴。
…………
(胡思)……爲妻若不上天去,怕的是連累董郎命難逃,扯片羅裙當素箋,咬破中指當羊毫,血淚寫下肺腑語,留與董郎醒來瞧……
這一段唱完,孫婉的身體上,出現了淡淡的人影,人影從孫婉的身上飄出,直欲仙去。胡思的鬼魂雖然已經是蒼蒼老媪,但是她的雍容雅緻,仍然讓人驚訝不已。
胡思旁弱無人,隻是看着孫文成。從與胡思不長的接觸來看,她是一個非常自我的人,其實從她的人生經曆都能夠看得出,她嫁到孫文成的鄰居,隻是因爲她喜歡他,而對于她男人大劉的想法,她根本不在意,占據孫婉的身體也是如此,她隻是想因此離孫文成近一些,至于對孫婉造成的傷害,她同樣不會在意!
這樣的人很純粹,認定的事情很難改變,同樣的,也很自私……
孫文成也看着她。
而在胡思的身後,孫婉的身體軟軟地倒了下來,趁着這一人一鬼發呆的工夫,我悄悄地潛了過去,将孫婉的身體扶到了牆邊,取出孫婉的魂魄,借屍還魂,整個過程有些複雜,好在也并沒有出什麽差錯。
孫老太也偷跑了過來,将孫婉抱在懷裏,問我道:“小陳師傅,小婉她,小婉她沒事吧?”
我解釋道:“才還魂,小婉的身體可能有些不适,不過應該沒有問題!”
聽我這麽說,孫老太放心不少,輕輕地撫着孫女的臉,喃喃念道:“小婉啊,你可不能有事,你要是出了什麽事,我沒有辦法跟你爸媽交待啊!”
胡思與孫文成對視了足足半分多鍾,胡思開口問道:“文成,你怪我嗎?”
孫文成遲疑了一會兒:“怪又如何,不怪又如何?”
胡思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道:“我騙了你孫女的身體,我隻是想離你更近一些,想和你在一起,我知道我有些過份了,但是,這一年來,我很開心,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