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候,他的兒子将他拽了回來……
無需竭欺底裏的吼叫,無需傷心欲絕的哭泣。
隻是因爲他看到了!
而事實上,如果不是周小船從自己固若金湯的心之城堡往頭看了一眼,無論小小周怎麽吼叫,怎麽哭泣都沒有用,因爲這些他都看不到,聽不到!
他突然意識到,他的孩子已經失去了媽媽,隻剩下他一個親人了,如果他也出事,他就成孤兒了!就因爲這一點無論他的内心如何脆弱,此時也要堅強起來。
不過所幸的是,他種的大棚第一季大豐收了,三個月的收獲比打工一年掙得還多,總算扭轉了危局,讓生活步入了正常的軌道。慢慢地,他又對現實不滿了,他想要孩子和别人一樣,穿名牌衣服,他想要孩子和别人一樣,一個月有足夠的零花錢,他想要孩子和别人一樣,有寬敞明亮的房間和硬木電腦桌,他想要孩子和别人一樣,上名牌在學,在最好的時光,談一場美好的戀愛!
而這一切,都需要他去努力!
事實上,也隻有勞累能夠麻痹他的心靈,讓他沒有心思去想那個與她走過半生而今已經沉睡于泥土之中的女人!
于是,在原有的基礎上,他将大棚擴大了兩倍,一個人忙不過來,于是便請了一個幫手——就是和周小曉一起勞作的女人,轉眼間又是一年過去了,周小船的兒子已經上高中了,新房蓋起來了,而他,在兒子的強烈要求下,與他雇的女員工組成了家庭……
在生活慢慢平靜下來之後,他也慢慢地釋懷了,站在馮高的角度去想,做爲一個醫生,醫療事故是他一生都抹不掉的污點,如果可能,他一定會避免這件事情的發生!因此,他不可能會故意謀害他的妻子!
雖然這個無意的傷害有點大,但是畢竟是無意的,更何況,那是馮高醫生從醫近十五年來的第一例事故,這對于一個醫生來說,其實是很難得的了,牙齒還會咬到舌頭呢!
雖然如此,他的心裏仍然對着亡妻有深深的内疚,他覺得是自己沒有照顧好她,以至于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而在妻子過世之後,他又别娶了别人,這更是深深的背叛,有時候中夜徘徊,他會一直喃喃自語“愛蓮,這一世我對不起你,下一輩子做牛做馬再回報你罷!”
周小船一邊說,不覺有眼淚掉下來,他伸手去拭,卻因爲手上拈了泥巴,這一拭,眼淚被刺激得淚水更多了,他想要換個手擦拭,可是另一手的污泥更多,舉着雙手一時頗爲尴尬。
方圓從口袋裏摸出紙巾,第了一塊給他,周小船一邊抹眼淚一邊說道:“沒錯,我曾經想過對付馮高醫生,但是,現在我已經從那段歲月裏走了出來,我不會這麽做了,事實上,對于馮高醫生的死,我還是從你們口中知道的!”
“沒錯,時至今日,我還是在恨他,我今天知道他這麽早死了,因此,我碗上會喝上三大碗酒以示慶祝,但是,我想告訴你們的是,他的死,真的與我無關!”
這時候,周小船續弦的妻子走了出來,見周小船的眼睛都哭腫了,看向我們就像是看仇人一樣,抓了一條扁擔在手,指着我們道:“你們幹嘛呢?你們在欺負老周是不是,我告訴你,這我可不答應啊!”
看那女人的樣子,宛然像是護雞的老鷹一樣。
我們隻好匆忙離去。
往回走的時候,方圓問我:“師兄,你說周大叔今晚會喝酒嗎?”
我想了想說道:“估計會吧!”不管怎麽說,馮高始終是他心中的一個疙瘩,不是有句話說嘛“杯酒澆塊壘”就是不知道他那副身子骨能不能喝三大碗。
直到回到車上,我們都沒有讨論周小船是不是兇手這個話題,因爲我們心中都有了答案,一個深入生活的人是沒有殺氣的!因爲他的殺氣都被生活磨砺掉了!
樹蔭下的老太太已經不見了,原本老太太坐着的地方有一隻老母雞引着一群小雞在啄蟲子,母雞的咕咕聲,小雞的幾幾聲響成一片,遠景則是綠油油的秧苗,看着這一派和偕的景像,我都不忍心發動車子驚擾他們。
嗡嗡嗡嗡……
車子還是發動了起來。
老母雞引着小雞快速地跑掉了。
我掉轉車頭,回城而去,在路上,方圓将事情的經過和馮高說了一遍,馮高和我們的觀點一樣,覺得這件事情應該與周小船無關。方圓沒有跟馮高說周小船今晚準備喝大碗酒的事情,不然的話,死者馮高的内心不知道會怎麽别扭呢!
兩個嫌疑人都洗脫了嫌疑,對于我們來說卻不是什麽好事,因爲前面變成了一片迷霧,無從查起了,思來想去之後,我們還是準備和院長接觸一下,白秋水做爲院長,身在高位,也許能夠看得更爲清楚一些!
就算他不願意爲了馮高的事情使用公權力,大開方便之門也是好的!
我們将車停在了醫院的地下車庫,乘坐電梯直直地往院長辦公室而去,爲了讓談判能夠達到更好的效果,我們帶上了馮高,當然是事前化過妝的,再披一件帶帽子的披風,别說是醫院的同事,就是馮高的老媽,也未必能夠一眼就認出來。
一路上碰以幾名護士,她們見馮高裹得厚厚地,還熱心地打聽什麽病,想爲我們指引科室呢!
終于,我們到了院長辦公室的門口,我伸手敲門,裏面一個洪亮的聲音問道:“誰啊!”
“白院長是嗎?我們找您有點兒事!”我客客氣氣地說道。
“進來吧!”
我扭開房門,走了進去,方圓扶着馮高,也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