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你小時候去别人家裏得學會敲門是一樣一樣的。
你去到别人家裏,伸手敲門,别人問誰啊?你說:是我。不論你是小明小黃小花,因爲你會說話,應一聲就是了,屋裏人便知道你是誰了。
但是扣棺卻不一樣,首先,屍體不能說話,不能你一敲棺就開口道:“誰啊,我是馮高,你找我哈?”
因此,隻能通說扣棺的回音去判斷棺中的情況,如果扣棺聲悶而沒有回想,則表明棺中死屍的鬼魂已經離去,如果鬼魂尚在或者是成爲了怨屍,兇屍,僵屍之類,回應是不一樣的。
譬如說眼下的棺木回音,沉悶,微弱,幾不可聞,那是因爲馮高怨氣不夠的原因,如果是紫僵級别的全局,你扣棺回音估計比你的扣棺聲還要響。
秃頭見我神情有異,趕緊回問道:“小陳師傅,情況……怎麽樣?”
我揮手說道:“起棺吧!”
“起棺?”
我點頭說道:“沒錯,屍體的怨氣很重,這一口怨氣如果不消散了,别說是放三天,放三年你也擡不動的!”
秃頭看向自己的妹妹,嚴格來說,他是外人,這個主意得他的妹妹,也就是馮高的妻子來拿,馮高的妻子神情猶疑,不知道在打什麽算盤,突然人群中開出一條路來,馮高的哥哥馮遠走路帶風地過來了,說道:“開棺,開嘛不開啊,馮高的怨氣自然得消散了才行,我順便也問問他爲什麽要這麽對待他的哥哥!”馮遠的嗓門很大,震得我耳朵嗡嗡做響,他一邊說一邊摸着受傷額頭,疼得眦牙裂嘴的。
馮大哥都發話了,還有什麽可說的,主持喪事的老先生讓人找來工具,将封棺釘一一撥掉,打開了棺蓋,迎面一股子酒氣撲鼻而來,可見馮高喝了有多少,他神情如常,雙手扶住棺闆,仿佛随時都會從棺木之中爬起來似的。
我讓人将馮高的屍體擡出,放在了八仙桌上,死人臉自然不會好看,馮高的臉呈現青灰之色,下巴上,頸側沉澱了不少的屍斑,大而空洞的眼睛望向天花闆,像是随時都會坐起來了般,我用朱砂封了他七竅,附胸喚道:“馮高,馮高,馮高……”
一連叫了十多聲,才聽到一聲幽幽的應答,仿佛是從地下傳來:“你叫我?”
嗯嗯,這就算是接上頭了。
我揮手讓方圓将所有人都趕出去,又将堂屋的門都關了起來,這才說道:“馮高,我知道你身有怨氣,是因爲心中有許多未了的事情,我可以幫你,但是,你也得幫我一個忙……”
馮高才要細數心中的怨念,聽到我後面的話便閉上了嘴,開口問道:“我能幫到你?”
我取出濱江公園買的照片,在馮高的眼前晃了晃道:“我知道你喜歡攝影,這張照片也是你拍的吧?”
“是,你是從哪裏得來的!”馮高疑惑地問。
我說道:“你的照片不是參加了桃花節攝影大賽嘛,得了個優勝獎,我是從攝影展上看到了,很喜歡,所以買了下來!”
“真的啊!”馮高的聲音頗爲欣喜,看他那樣子還準備和我說說他拍這照片時的初心與深意,我趕緊擺手道:“你聽我說,我在找照片上這女子,因此,我希望你将你拍這張照片時的一切情況都告訴我,不要有半點遺漏……”
“哦!”馮高的聲音裏有着些許失望,他心裏原以爲我理解了他的藝術表達,卻原來我隻是爲了個人而已……
馮高正要和我說起拍照片的經過,被我制止了。我擺手說道:“别說,現在别說,等你的事情了了以後再說吧!”
馮高疑惑地問道:“爲什麽?”
我說道:“我怕你說了,我會忍不住将你的事放下,去做我的事!”在職業操守上面,我自認爲還是十分合格的。“現在可以說了麽?你這一身怨氣,是從何而來,是被滲透在身體裏的酒精影響的麽?”
“兩件事!”馮高聲音低沉地說道:“兩件事,我還有兩件事沒有了結,心有不甘!”說着便詳述了他的兩件不甘事,我聽完之手,按了按馮高的肩膀道:“你放心好了,這兩件事情就交給我吧!”
這兩件事情第一件是家事,這個好解決,我經驗豐富,第二件是查找馮高的死因,據馮高自己說,他的死因後半段與秃頭描述的基本相同,因爲喝得迷糊了,哪裏還分得清哪隻手裏拿的是五糧液,哪隻手裏拿的是工業酒精啊,恍惚間手裏有兩瓶酒,左手一口右手一口就這麽一直喝到了家門口,因爲他死亡之時全身都處于酒精的麻醉當中,事實上,死亡過程并不痛苦。
就像是喝醉了,想要吐卻吐不出來,滿以爲睡一覺醒來就會一切都好起來,誰知道合上眼,小命都沒了。
與秃頭描述有出入的是:他說他清楚地記得,他從醫院出來時并沒有帶酒精,一個醫生在醫院裏時時刻刻得與酒精,消毒水打交道,也因爲如此,他其實不喜歡它們的味道,更不會沒事就将他們往公文包裏塞。
事實上,做爲一個醫生,上班下班他分得很清楚,上班的時候就好好上班,不想其它的,下班的時候就好好玩耍,也不想其它的,正因爲這樣的工作态度,才能背着酒瘋子的名頭還能在醫院裏步步高升!
也因爲如此,他絕不會将還沒有看完的文件,病曆,或者處方藥,各種醫療器材往公文包裏放,他的公文包裏放的隻會是平闆電腦,電紙書,頭盔式耳機,電影票和某個食府的打折券……
因此,他懷疑那瓶工業酒精是一個平時很了解他習性的人,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塞到他的公文包裏的,目的很簡單,殺死他!
我走到堂屋的門口,沖外面喊道:“嫂子,進來一下吧!”
馮高的妻子猶疑了一下,走了進來,看到躺在八仙桌上的馮高的屍體,她抹着桃紅的眼睛,聲音沙啞地問道:“小陳師傅,什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