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一個好日子,我和方圓将施加帶回墳地,重新安葬。
等到施加在棺木之中躺下,我從背包裏取出了一隻黃銅小球,那小球上刻滿了符文,刻滿符錄的地方長着銅鏽,就像是蠟上刻字又塗上墨汁一樣,看上去十分顯眼。這是擊屍丸,對一般的屍體:諸如怨屍,兇屍有用,再高級一些的,譬如僵屍,就沒用了。
也因爲如此,皮老頭将它留給了我們。
我站在了施加的上方,看着這個重情重義的男子,我的心裏知道,隻要我的手一松,擊屍丸落下,施加胸口的那一口怨氣就會被擊散,從此之後,這世間萬般事情,小南與小石頭,便與他沒有關系了!
回想起他在義莊裏背着我們吃剩菜,回想起街心亭中初見苗良朋時他怨氣沖天卻最終忍住沒有出手,回想起他在醫院裏的大殺四方,回想起他在病房外面兩滴深情的屍淚!我發現我早已經将他當成朋友了,對他的即将離去很是不舍!
特别是,這顆離别丸現在就握在我的手裏!
我遲疑了一下說道:“施加,天長地遠,一路好走!”說完手一松,擊屍丸便墜落了下去,咚地一聲響,擊屍丸撞在了施加的胸口,随後便反彈回了我的手裏,施加因這一擊,口中吐出一口黑氣,有些發紅的眼睛恢複了青灰之色。慢慢地閉上了。
施加走了。
随後,一股腐臭的味道便傳了上來。
怨屍的屍氣被擊散之後就會立即腐爛,施加死了近一年了,此時應該化做一癱屍水才是,因此,最少一個小時,最多半天,施加就會化爲一癱屍水,如果不盡快掩墳,就不止是眼前的臭味了,能夠臭出兩裏地去。
我沖方圓說道:“時間不多了,咱們得加把勁!”說着取過放在一邊的鏟子,便開始鏟土壘墳。方圓也過來幫忙,她雖然嬌弱,卻不嬌氣,鏟子揮得呼呼生風,在我們合力的操作之下,隻用了半個鍾,便将墳給壘好了。
我擦了一把汗道:“方圓,累嗎?”
“師兄,還好啦!”方圓也抹汗。
我将鏟子扔在一邊說道:“走吧,回到義莊,我請你吃好吃的!”
這是陳柔和我的事情,卻讓方圓義務勞動,我覺得我應該有所表示!
方圓很是高興,說道:“好啊好啊,那咱們就去上一次的餐錧裏吃青椒釀肉,一人一份!”
“哦哦哦!”我的心裏感覺怪怪的,就好像青椒釀肉隻有我才能吃一樣,方圓吃就是不行,我吃青椒釀肉是懷念陳柔,她吃青椒釀肉幹嘛?暴殄天物嘛?雖然我心裏也知道,青椒釀肉,在餐館裏誰都可以點。
見我不說話,方圓找話題道:“師兄,你說師父他現在在哪裏啊?”
我有些沒好氣地說道:“如果沒有進綠毛僵屍的肚子裏的話,就在四處逃命,雲南,四川,河北,山東都有可能!”
最終,我沒有點青椒釀肉,原因就是方圓點了。
方圓一邊吃一邊說道:“師兄你這次算是失策啦,我跟你說,這家店裏的青椒釀肉那做得簡直是一絕,太好吃了,你竟然沒有點,唉,要不我分你點吧?”
我吃着飯裏的土豆牛肉蓋飯,很不客氣地道:“不用了!”
這一單活之後,我們閑了有半個多月的樣子,爲免方圓老纏着我,我給她報了一個電腦補習班,方圓人又開朗,很快便和同學們打得一片火熱,這麽一來,我也可以專心拼《陳柔日記》了。
這半個月的時間,我大多數時候都将自己關在房間裏拼碎紙片,一共拼出了五頁日記,其中一頁說是有一次上街,陳柔的媽媽給陳柔買了一串糖葫蘆,糖葫蘆很好吃,她争着還要,但是媽媽卻已經沒錢了……
賣糖葫蘆的老爺爺便多送了她一串。
她在日記裏是這樣形容老爺爺的:他一頭白發,花白的胡子,國字臉上滿是皺紋,雙眼炯炯有神,笑起來時一臉的慈祥……
于是,我便去了陳柔在日記裏所說的西隅,在長街的拐角,果然看到一個糖葫蘆攤子,很老舊,很簡陋,但是生意很好,很多人排隊來買,但是攤主卻不是花白頭發的老爺爺,而是一名三十多歲的大姐,她忙忙碌碌,臉上卻總帶着笑容。
她的眉眼與陳柔形容的老爺爺有些相似,應該是老爺爺的女兒!
我排在一群小孩子的後面,想象着陳柔在來糖葫蘆的樣子,她們穿着苗族服飾,背上背一隻竹筐(幾乎所有的苗人侗人趕集是都是這樣)買了東西往後面竹筐裏一放,又省事,又省力,最重要的是走山路時要輕松一些!
陳柔的媽媽背着大竹筐,陳柔背着小竹筐,一路走啊走啊,于是小陳柔見到糖葫蘆,便不肯走了,嚷嚷着要吃……這時候,我身後的小孩子推了推我道:“叔叔,輪到你了!”
我擡頭一看,我前面已經沒有人了,我遞過去三塊錢,接過糖葫蘆,咬下一個來,酸酸甜甜的,還沒有核,特别的好吃,難怪陳柔回到家之後還念念不忘,要寫成日記了!
就在這時候,聽到一個稚嫩的聲音叫道:“媽媽,我想吃糖葫蘆!”
我回頭望去,就見一個苗族女子牽着一個小女孩出現在路口,那女子一手牽着小女孩,另一手提着一大袋東西,背簍裏還背着一個小小孩,過早被生活磨砺的臉上滿是風霜之色。
西隅就在三山包圍之中,也是偏遠山區的苗,侗人家最近的街市,如果你身處大都市中,你永遠想像不到那裏的封閉,貧窮!三塊錢的糖葫蘆不貴,但是對于他們來說,買一包鹽,買一塊肥皂才更重要,而不是幾口就吃掉!
女子猶豫着。
這場景讓我想起了寫日記的陳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