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出這句話時,周其中恍在想起了什麽,接着問道:“施加,你還活着?”
我看着周其中道:“一個被埋在地下整整一年的人,你覺得會是活人嗎?”
周其中估計是想起了我之前說的話,回過了味來:“你們是趕屍人,你們将施加從地下挖了出來,帶着他來找我?你們想要做什麽?”
我擺手道:“你錯了,不是我們将他從地下挖出,而是施加從地上爬出,找到了我,希望我幫他!”
“然後你們就來找我?”周其中看上去有一種無法掌握局勢的不适感:“你們想要做什麽呢?”
“不是我們相要做什麽?”我指着施加道:“而是他想要做什麽?”
“他想要做什麽?”
我直視着周其中道:“他想要找了他真正的死因!”
周其中眼皮跳了跳:“真正的死因,什麽真正的死因,施加不是高空失足而死嗎?這個是早有定論的!”
“定論未必就是正确的!”我說道。
“你的意思是!”周其中說道:“你懷疑我們的辦案能力?”
“我沒有那個意思!”我說道:“不過我覺得對于施加的死因,他自己才最有資格發言!”
“可是,他已經死了!”
“沒事,我會聽屍!”我說道:“隻要施加的魂魄還留在身體裏,我就能夠聽出他心中真實的聲音!”
“他心中真實的聲音是什麽?”
我說道:“施加心中真實的聲音是:你給他下的所有的定論都是錯的,他是高空失足而死,但是有個前提,他是因爲先食物中毒,然後才會高空失足而死!”
“你沒有證據!”
“但是公道自在人心!”我和周其中針鋒相對!
周其中盯着我們看了很久,歎了一口氣說道:“好吧,你的話,哦不,施加的話是正确的,他确實是因爲食物中毒,這才從高空墜下的!”
我的眉頭皺了起來:“你既然知道,爲什麽卻要編造另一通說辭呢?莫非是收了賄賂,昧了良心?”
見周其中不說話,我接着說道:“你的所長的位子,不會也是因此而來的吧?”
周其中看着我,目光深沉地道:“你想聽真話嗎?”
我點頭。
周其中倒了一杯酒喝下道“原因很簡單,因爲建築公司有錢賠,有間飯店的老闆苗良朋沒有錢賠!……”周其中告訴我們,施加因爲食物中毒以至于高空墜樓的事情在他接手這件案子的第二天就調查清楚了!
同時,他還調查到了另一件事,是關于苗良朋的,苗良朋,38歲,已婚,父母尚在,還有兩個孩子,大的三歲,小的一歲。
原本他的家庭也還算是幸福,他開着一家小吃店,妻子在工業區上班,雖然累一些,但是日子還過得下去,真正的改變是前年的十月九号,苗良朋的妻子親眼看着自己的妹妹被人捅死在了工廠門口!從此之後,她的精神狀态就不大好,容易緊張,一緊張就會身僵硬,對誰都是兇巴巴的,好幾次差點将兩個孩子掐死,也因爲如此,苗良朋将她送去了精神病院,接來了自己的父母親照顧孩子。
他的父母親已經七十多歲了,原本正是安享晚年的年紀,卻還要辛苦操勞,更爲嚴重的是,苗良朋一家六口,都指着他的小吃店生活,他要是出事,就是将一對孩子兩個老人往死路上逼!
也因爲如此,周其中在經過一番艱難的抉擇之後,放過了他們,這其中有同情,更多的是利與弊的考量!試想想,如果将苗良朋抓了,說是他的責任,是,公平正義是有了,但是施加的死亡賠償金從哪裏出呢?
是,按道理來講賠償金是應該苗良朋來賠,但是他沒有錢賠,你将他殺了,他還是沒有錢賠,
讓苗良朋負責的結果可能就是:小南要不到賠償金!
但是建築公司不一樣,他們的生意通常做得很大,抓便揪出一個來,公司帳面資金就有幾千萬,施加的死亡賠償金對于他們來說,隻能算是九牛一毛!綜上原因,周其中決定将責任推到建築公司的身上,放過苗良朋!
說是放過,卻也不盡然,在施加的事情三個月之後,周其中便聯合衛生局的同事,搞了一個突擊檢查,以不合标爲名,将有間飯店給關了,并且将苗良朋加入了飲食行業的黑名單!
也就是說,如果以後苗良朋再想開小吃店,營業執照是别想辦下來的!除非他準備開黑店。周其中說到這裏,歎息了一聲道:“我知道,做爲執法人員,這件事情我做得很不妥當,如果你們要舉報我,那也是我罪有應的!……”
施加沉默了良久,讓我告訴周其中,這件事情到些爲止了!
我問道:“周所長,你的意思是施加的事情過去三個月之後,有間飯店就關門大吉了?”
周其中點頭說道:“是啊,有間飯店關門了,不過,苗良朋有手有腳的,即使是有間飯店關門了,也不至于凍着餓着才是!”
與周其中的一番交談,我,方圓,施加,都感到十分失落,施加的妻子小南病重,我們來找周所長,是想借由他找到有間飯店的老闆,從他那裏搞點錢爲小南治病,可是聽周所長說起,苗良朋的情況似乎更差!
周其中給了我們苗良朋的地址,他的最新住址是老城區34号,縣棚戶改造區,離這裏不過幾百米遠的中距離,走上五分鍾就到了,這麽近的距離,我們卻開始猶豫要不要過去找他了。
施加沉默了很久說道:“我看,要不還是算了吧?”
我嘬着牙花子說道:“要是就這麽算了,你老婆的病的怎麽辦呢?”
施加心痛不已:“我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麽辦了!”
我想了想說道:“那還是去吧,找到苗良朋,看看情況再說,萬一時來運轉,他已經富裕了呢?不管怎麽樣,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