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新知和甘悅的骨灰盒被我抱在了懷裏,是爲了救我們,他們才因此變成了兇屍和僵屍,我必須得給他們一個交待。
到了騰沖,我們去的看望了賀小安,将關豐的骨灰盒交到了他的手上,賀小安捧着骨灰盒的手顫抖不已,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将骨灰盒給摔了,他緊緊地将骨灰盒抱在了懷裏,淚水滴在其上。
他無聲地哭了一會兒,目光慢慢地變得堅定起來:“辰哥,關哥,你們先走一步,我随後就來!……”我聽到這裏神情一緊,正要抓住賀小安的手讓他别想不開,就聽他接着往下說道:“不過,在我與你們相聚之前,我會盡我之力,對付那些毒害鄉民的王八蛋,至死方休!”
哦!原來是這樣啊!我松了一口氣。
從病房出來,我和陳柔穿過長長的醫院走廊,去看了白尋霜和董書豪,經過治療之後,白尋霜恢複了很多,董書豪卻一直記恨我和陳柔,在我們跟他說話的時候一直撇過頭不看我們,一直到我們的離開,都沒有轉過頭來看我們一眼。
白尋霜答應照顧董書豪,因此,我們也沒有什麽可擔心的了,回到岑城,我們去的第一個地方就是普渡寺,到了寺院門口,陳柔卻不肯進山門,她将甘悅的骨灰盒遞給我道:“我在外面等你!”
在我的印象中,陳柔對于死者是十分敬重的,無論是爲逝者化妝還是趕屍,她始終保持着虔誠,上一次将夢麗送入普渡寺,陳柔不僅進了山門而且還跪拜行禮了,這一次是怎麽回事呢?
不過我當時也沒有多想,答應一聲便進了普渡寺,與主持一番交涉,以每隻骨灰盒十五萬元的價格,将汪新知和甘悅的骨灰盒擺在了如來腳下!再擡眼看如來佛,兩米多高的坐像鍍了金漆,看那光澤亮色,似乎漆得金粉。如果真是金粉的話,二十萬隻少不多!
看着坐在蒲團俯視衆生的如來像,我卻絲毫也感應不到他身上的金光寶氣,眼中,心裏隻有他普愛,憐憫世人的眼神,在那一刻,我感覺我的心靈都被觸動了一下,心說佛祖啊,佛祖,你就别想着感化我了,我就是個冥頑不靈的俗人,是永遠也不可能真正被感化的,倒是躺在你腳下的三個可憐人,希望你多多垂愛!助他們早日脫離苦厄吧!
從普渡寺出來,我的心有些沉重,正想找陳柔說說話,一擡眼,山門前除了幾株老樹,卻不見了陳柔。“柔姐,柔姐!……”我叫道,沒有人應答。我的心裏頓時慌亂起來,陳柔是性子冷一些,但是不告而别,不是她的性格。
剛剛在山門前發生了什麽?
我在東張西望的時候,一個大和尚走了出來,單手合十道:“施主,可是找剛剛站在山門前的女施主?”
我急切地問道:“師傅,你知道柔姐去哪兒了麽?”
“她走了!”大和尚從寬大的衣袖裏掏出來一封信,遞給我道:“這是她給你的信!”
“她走了?”我遲疑着接過信封,打來開來,陳柔的字迹很是絹秀,這麽絹秀的字我一直以爲隻有心思細膩的小女孩才有,很難想像出自陳柔之手。
“煩了,人生難免别離”這是信的第一句話,看得我心裏一沉。
“在燈下寫下這封信時,我的心十分沉重,我有些舍不得你!你一直覺得我的性子很冷,就像是數九寒天裏的冰椎,我在說這話時,你是不是覺得很可笑啊!那就笑笑吧,這比難過好!”
“說實話,你第一次來義莊時我對你的印象不大好,你留着長發,還打了耳釘,在我的眼中,這就是壞孩子的代名詞,(笑)可能我有些過于傳統了吧,但是在接觸之後,我發現你是一個不錯的人,心有正義,而且會去堅持,這很重要,每個人的心都有正義,但是真正能夠堅持的人很少,絕大數人,在遇到麻煩之後,就會改變自己的原則!讓我感觸最深的是和你第一次趕屍,即使隻是菜鳥,你仍然固執已見,要去聽屍,爲自己找麻煩,在這個過程中我一直冷眼旁觀,我希望你能夠知難而退,和我一起,将屍體趕到目的地,拿屬于自己的那一份就是了,但是你沒有,你一路尋查,從醫院到學校,花費了将關怡送到目的地數倍的精力,雖然艱難,卻将問題解決了……”
“也是從那時候起,我對你的态度就改觀了,我覺得你就是投入我心湖中的一顆石子,擊活了那一潭死水,接下來的幾單活兒,無疑是我趕屍生涯中最蠢,最笨,最麻煩的趕屍了,但是,我卻樂在其中,每個人都是一個謎題,而一個死人,對于活人來說就是不解的謎題,但那是對死人而言的,對我們來說卻不一樣,因爲我們會聽屍,于是,一個個看起來已經無解的謎題,到了我們這裏,又有解了……”
看到這裏,我的心裏很是難過,心說柔姐你說得沒有錯,每一個人都是未解的謎題,我們一起解了那麽多的謎題,我卻始終沒有辦法解你這一道謎題……
“還記得我送你的銀牌嗎?我小時候也有一塊的,但是掉了,那是我父親送我的,我一直帶在頭上,但是掉了,我送你的這那塊,希望你好好保存,以後如果不想戴了,就毀了它,不要再送别人了……”
我緊握着胸口的傩面具銀牌,在心裏一遍一遍地說道:“柔姐你就放心吧,這個銀牌,我會一直戴着,一直一直戴着。”
“希望你能一直緊守心中所想,活回自己!”
“人生難免離别,這是一早就注定了的,再見!”
坐在山門前的台階上,看着紙上的最後一句話,我心潮起伏:“柔姐,就像你說的,人生能夠離别,但是,你就不能告訴我你離去的理由嗎!再說了,離别在此時,何是相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