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口子拿着桶和勺,将水缸裏的水都勺幹了,在我們的幫助下,将水缸擡了下來。
回到大廳,我看到包留下的身體被一床棉被蒙了起來。因爲在取水鬼的時候發生了意外,我們離開客廳的時候,棺材裏的包留下簡直可以用慘來形容。因爲是泡水而死,他的臉慘白慘白的,肚子又被剖了開來,向兩邊敞開着,其中的腸子,腎髒,看得清清楚楚的。
這樣的場景,對于普通老師包正元來說,還是挺吓人的,但是他仍舊大着膽子,将一床棉被鋪在了養子的身上,從棉被的材質來看,也是新的,小孩子都喜歡新的,新衣服新鞋子新被子,從這三件東西,可以看出包正元對于養子的愛很深!
陳柔将被子揭了開來,扔到了一邊,然後取出工具來爲包留下化妝,見站在一旁的我心不在蔫的,說道:“煩啦,往哪裏看呢?看着我!”
我看着陳柔。
“我不是叫你看着我!”陳柔指着自己的手道:“我是叫你看着這裏,看着我是如何給包留下化妝的!多多學習經驗!”
我滿不在乎地說道:“柔姐,有你在就夠了呀,我還學什麽學?”
“那萬一我不在呢?”
“不在?”我皺眉問道:“柔姐,你要去哪裏?”
“我是說萬一!”陳柔看着我,神情之中閃過一絲憂傷:“煩啦,這世上的事情是說不定的,變數很大的,咱們今天還一起搭夥幹活,說不定明天就各走各路了,所以,這們手藝你得學!”
“好好的,幹嘛名走走路啊?”我問。
“我讓你學你就學!”陳柔也懶得多做解釋了,直直地瞪視着我。
“好吧,學,學!”見陳柔生氣,我隻好先答應下來。
陳柔點點頭,便開始一邊化妝一邊講解,什麽臉上的粉要添一些胭脂,隻有這樣才能中和死人的臉白之色,什麽眼影一定要畫好,要讓人看上去好像是睡着了一樣,這種也能夠掩蓋死人的戾氣。什麽傷口縫和有講究,不然的話,來世投生就會留下胎記,諸此種種。
陳柔一邊說話一邊動手,說起本行來,陳柔突然變得多話起來,而且說得特别的快,一邊向我講解,她手上不停,刷刷地化着妝,看得我應接不暇,也是在這時候,我知道了庖丁解牛,熟能生巧的正真含意。
陳柔說得有些渴了,倒了一杯水,喝完之後繼續講解,一個時辰後,終于化妝完畢,我看看棺中的包留下,又看看放在一邊的遺像,心裏對陳柔佩服得五體投地,包正元夫妻也是被驚到了,都說被陳柔這麽一描畫,與留下未溺水時一模一樣,讓人懷疑他隻是睡着了,隻要輕輕地拍拍他的肩膀就能夠将他重新叫起來。說到這裏,包正元的眼睛又紅了,像是問自己,又像是問蒼天一般說道:“可是,誰睡覺會睡在棺材裏呢?”
因爲棺材的底闆已經濕了,我讓包正元在下面墊了一床被子,将包留下放了上去,然後開始封棺,結果封了好幾次都沒有封上去,包正元有些急了,使勁将棺闆往下按,卻越急越蓋不上去。
我沖包正元說道:“包老師,先别按了,棺蓋之所以蓋不上,不是你的原因,也不是我的原因,而是……”我指了指棺材說道:“而是他的原因……”
“你是說……留下?”
我點點頭,示意包正元将棺闆移開,将包留下扶處坐起來,附耳聽屍。
我才将耳朵靠近包正元的胸口,就聽到一個稚嫩的聲音說道:“陳叔叔好!”
呃呃呃,這一句陳叔叔,叫得我虎軀一震,小屁孩子會不會說話啊,哥們我今年才十九歲呢!十九歲就被叫叔叔了,等到三十歲不得被人叫爺爺了……
看在他的小孩子的份上,就原諒他了,我了一聲問道:“小留下,你是不是有什麽心願未了,因此才不願意棺闆蓋上呢?”
包留下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陳叔叔,我有兩個願望……”如果此時包留下還活着的話,我猜他一定會歪着頭,伸出兩根指頭一臉天真地看向我。想到這裏,我的聲音也不覺柔和了幾分“小留下,你有兩個什麽樣的願望呢?”
“第一個願望隻怕是完不成了!”說到這裏,包留下有些失落。
“不一定哦!”我微笑着說道:“有我在呢,我本事可大呢?”
包留下小大人一般歎息道:“爸爸上班時忙,下班還經常準備教案和批改哥哥姐姐們的作業,沒有時間去鍛煉,我答應送給爸爸一擡跑步機的,但是,但是……我的錢,我的錢……”
“你的錢怎麽了?”
“我存了三千塊錢……錢……”
“怎麽了?”
包留下說道:“陳叔叔,你就幫我告訴我爸爸,我答應他的事情,沒有辦法做到了!”
我将包留下的話如實轉告了包正元。包正元眉頭緊鎖,看向舒望春道:“阿春,留下是因爲錢掉了,心情不好才去河邊散步的嗎?”
舒望春應道:“嗯!”
“錢怎麽會掉呢,錢就在銀行裏,留下又不會操作,怎麽會掉呢?”
舒望春不敢看包正元,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我……我拿去買化妝品了!”
“買化妝品?你拿留下存了兩千的壓歲錢買化妝品?”包正元怒火沖天,指着舒望春道:“舒望春,你知道嗎?就是你的這個舉動,害死了留下!”
“我怎麽知道會這樣啊?”舒望春也覺得冤!
“你就不能這麽做!”包正元怒吼道:“誰讓你拿留下錢的?”
舒望春被包正元一斥,也是火大得很,她拍着自己的臉道:“包正元,你自己看看,我生了孩子之後,這張臉變成什麽樣了?”又指着結婚照道:“你再看看那上面的舒望春,知道的是同一個人,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母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