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選擇回到地球,繼續作爲搖籃文明中一個普通智慧生物生活下去。
不過由于極競基因和能質體都無法剝奪,所以文明議會會永久地監視你,直到你死去。”
“這樣很憋屈,不是嗎?”陳佑苦笑道。
“是,不過總比被永久囚禁或者抹殺掉要好——隻有文明議會會如此爲單個生物的處境和意願而考慮。另外一個選擇就是成爲‘流浪者’,繼續留在盜星團。”
“流浪者?”陳佑一臉驚訝,難不成自己還要被迫去拾荒?
“流浪者隻是一個稱呼,指的就是無文明籍的宇宙公民,是協會認可的一種身份。你将保留出生地,但不代表任何文明,所以不需強制遣返地球,在宇宙尺度内,你都是自由的,可以不受與搖籃文明相關律法的種種限制。”
“也就是開除地球籍?”吳蟬打趣說道。
“可以這麽說吧,流浪者有出生地,但不再屬于任何文明。”
“那如果當了流浪者還能回地球嗎?”大熊問道。
“經過議會的許可後可以,”野蹄開誠布公的說着,他希望陳佑能真實地做出決定,“但,不允許在搖籃文明長久逗留。”
“好,我選擇成爲流浪者。”陳佑幾乎不假思索的回答。
601幾人和夏初心都一片驚呼:“陳佑,你不是吧?!”“真的不回去了嗎?!”“爲什麽要這樣做?”
陳佑轉過頭,看着大家淡淡說道:“如果我回地球,誰還能解除艾荔的天目鎖呢?”
在一邊的彌撒沒有說話,眼神閃爍。
這可是選擇了永遠在宇宙中漂泊的生涯啊!曾經生活中的一切都将與自己無關了。
每個人都跟故鄉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每個人都不可能舍棄自己原本的身份和責任。比如,大熊是由爺爺奶奶拉扯大的,二老現在身體不好,在醫院同一個病房,需要人照顧;吳蟬父母已經退休,家中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商徵羽是商家獨苗,他父親還有一個跨國公司等着兒子去打理……
當初前往戰場行星援助陳佑,是抱着必勝的心情要一起回到地球的。況且還能在戰場和地球之間穿梭往來。
但如果選擇成爲流浪者,就堪稱永别了!
陳佑輕松的笑了笑,說:“不要擔心,我一定會把艾荔帶回來的。”
這句話陳佑說得很随意,卻重重擊中了衆人的心扉。
夏初心哇的一聲蹲在地上哭了起來,她找不到理由阻止陳佑,隻能哭泣。
麒麟在地球上從未得到過家人的關心,但她離開地球時也有兩個要好的小夥伴,他們知道自己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之時,也是哭紅了眼睛,所以此刻的麒麟看到夏初心哭泣的樣子,也是有些眼眶發熱,她将手放在夏初心肩頭輕輕撫慰着。
“其實不單單是爲了想辦法救艾荔……”陳佑繼續說着,“發生了這麽多之後,如今我擡頭看天,隻覺得同樣的星空,卻又與從前不同了。那次在盟軍圍剿的戰陣中我看到了宇宙中無數的文明升起,我隻覺得……
我隻覺得這一切都與我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所以,我隻能離開地球。”
——
本來躺在懸浮病床上休息的刃火,聽到吳蟬說陳佑決定放棄地球身份,成爲流浪者時騰地坐起來了。
原本應該是左臂的地方空蕩蕩的,斷口處被某種物質包裹着。由于本體和映射分身将始終同步,即使刃火回到地球,少了的手臂也回不來了。
不習慣少了一支手臂的重量,猛然坐起的刃火有些搖晃。
“你家裏人怎麽辦?”刃火問道。
“靠你們關照了,”陳佑說道,“反正偶爾還是可以回來的,就當是去外地工作了!”
刃火難以置信地搖搖頭,他無法想象陳佑現在的思緒。膽大沖動如他刃火,要他永久放棄地球身份,背井離鄉,抛下自己老爸和家裏的武館,實在是難以做到。
“我知道你是爲了艾荔,”刃火舍棄了一直傲然的神情,垂頭說着,“想來想去,好像是沒有别的法子了!”
“必須把她救回來。”陳佑斬釘截鐵地說。
如果他不選擇成爲流浪者,那麽就會在限定時間内被遣返仍是搖籃文明的地球,如此就再不可能幫艾荔做什麽了。
艾荔沉睡、刃火失臂、陳佑離鄉,來自意誠學院的年輕人沒有歸鄉的興奮,反而像是打了場敗仗。
“陳佑,我不要你走!”沉重的空氣催化下,一直紅着眼眶的初心像是小孩一般哭了起來,她不敢去抱陳佑,隻是拉着他的衣袖,哭得滿臉都是涕淚,完全不顧面目是否還好看。
“班長。”陳佑說道,“别哭,我肯定會回來看你的。”
“你想想,之後我會帶着艾荔一起回來,我們又能團聚,那才好呢!”
初心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但是想起仍未蘇醒的艾荔,便咬着嘴唇,低聲哭着,不再說話。
陳佑一直在勸慰大家,可是沒人知道他自己有多麽的忐忑,對未知未來有多麽恐懼。
不隻這些情緒,他又怎麽會舍得601一幹摯友,又怎會舍得夏初心?
可是他眼前隻看到了一條路,所以隻能往前走。
陳佑看着她的櫻色發辮,她永遠都是那麽嬌小可愛。初心啊,我還想請你吃炸雞,請很多很多次……
一股熱流湧上心頭,陳佑猛的刹住泛濫的心緒,今後,他将隻是一個地球的過客。
面對離别,才真切見到心底。陳佑看着自己的心底,那裏站着一個櫻色長發的女生,于是他看着她,悄無聲息地、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
将搖籃文明和孤島布景的概念和相關律法向返鄉的人們說明後,群山艦正式開始将人們送回家鄉。
這一次意識傳送是單程的,意識從群山艦返回地球之後,群山艦上的映射分身将如同陽光下的影子一樣永遠地不見。
群山艦有着數量衆多的休眠艙,但是具備意識傳送功能的休眠艙隻有二十四個。這些有着特殊功能的休眠艙是用來讓船員控制代理人義體的,但經過參數調整之後,可以實現量子映射分身的逆操作。
終于可以從噩夢中解脫了——許多人都有這種感覺。
在走入休眠艙室之前,Lina主動找到了陳佑。如果是在以前,陳佑可能不會理會她,但連陳佑這個老對手,都察覺到了Lina的改變。
“陳佑,我有一事相求。”Lina湛藍的眸子直視陳佑,似乎有一些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