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一點左右。
一間藏在市井深處的小食堂迎來了一個穿着黑『色』風衣的客人。那黑『色』風衣有大又長,如同一個黑『色』的套子,将那人套在了裏頭。
“歡迎光臨!”
這間在深夜中仍然開門迎客的小食堂的老闆,是一個消瘦的中年人,穿着一身藏青『色』的日式廚師服,脖子上捆着一圈白『色』『毛』巾,留着短寸頭,顯得非常精神,在他的左臉頰眼睛下方,有一道長約兩厘米的刀疤,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但縫合的痕迹卻依舊明顯,可以想象當年這條刀疤雖然長,但一定很深。
看到有客人光臨,這個老闆臉上洋溢着宛如春風般的微笑,任何看了恐怕都會很順眼,很舒心,“想要吃什麽?我這裏沒有菜單,想要吃什麽請直接說,我都能做。”
小食堂很小,但麻雀雖小五腑俱全,典型的“東日島合屋式”格局,中間是廚房,周圍一圈台桌圍着,也能坐下十幾二十個人,裝飾擺設的也很有風格,簡樸中透着精緻和格調。
“套子男”在正對着門口的座位上坐下,道:“蛋包飯,外加一份煎香腸。”
“客人您需要喝點什麽嗎?”
“來一壺‘富士清泉’……”
“了解了。很快就好,請客人稍等。”
取鍋,洗鍋,擦幹水,開火,上竈,打蛋,攪拌……這位廚師的動作又繁瑣又利落,看得出這些動作他已經做了無數次,已經徹底的融入了骨子裏。
便在這個時候,擺放在小食堂右邊角落的一台看起來有些年頭的影視機裏,正播放着一則新聞,恰時一句話傳了出來:“……濑戶雄鷹存在通敵叛國嫌疑!現已潛逃在外!請任何看到他的人立即向警方彙報……”
一小壺清酒外加一隻通透潔白的酒杯擺放在“套子男”面前,他給自己倒一杯,默默的喝着,不急不緩。看他這模樣,他似乎不是專爲吃飯喝酒而來,更像是在等人。
不一會兒,一些夜間活動的人來到這家小食堂,原本冷清的小食堂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
老闆的人緣顯然很好,因爲這些來的全都是熟客,都和他聊了起來,有的唠家常,有的說說笑笑,有的則抱怨今天上司又如何如何,若非是熟客,顯然不會這麽聊得開。老闆其實主要是扮演傾聽者,雖然偶爾才會說上兩句,但小食堂裏的氛圍一點都不沉悶。
這期間,“套子男”點的蛋包飯和煎香腸也被端了上來。這兩道小吃是“東日島”最普通不過的食物了,約等于“九州”的蛋炒飯和油條。“套子男”默默的吃着。有人搭讪他,他也不搭理。
接着,小食堂又來了三個打扮的非常時髦的靓麗女郎,讓人奇怪的是她們三個竟然一齊點了方便泡面。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她們一來,本來就有些熱鬧的小食堂就更加火熱了,叽叽喳喳滿是女人的聲音,甚至有些吵鬧。這三個能說會侃女人也跟“套子男”搭話,結果“套子男”依舊不搭理她們,惹的她們相當不爽快。
由于影視機上循環播放着有關“濑戶雄鷹”通敵叛國的新聞,自然也引發了客人們的議論。有的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模樣,純當笑話看待,有的則義憤填膺,直說濑戶雄鷹這樣的人應該自覺的切腹自盡以死謝罪,否則死了必定遭受“六道輪回”之苦,還有的則眼饞那多達三百億圓(東日島币)的懸賞,直說要是有了這筆錢,那一輩子就不用再工作了……
客人來了又走,一波換一波,唯獨那個“套子男”一直坐在那裏,不急不緩的吃着他的蛋包飯和煎香腸,和着清酒。
老闆對這個奇怪的客人卻似乎一點也不奇怪,除了偶爾問他還有什麽需求之外,也不主動和對方說話。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或許是太晚了,漸漸的連客人都來的少了。
便在這個時候……
小食堂的門又被拉了開來,人還沒進來,一聲抱怨就先傳了進來:“神啊,請把我的好運還給我吧。再這樣下去,我就要吃泡面度過餘生了!”
正在擦拭廚房的老闆又『露』出燦爛的笑容:“歡迎光臨!”
“啊啊,”來客沒精打采的應了兩聲,搖搖晃晃的,仿佛喝醉酒一般坐到“套子男”的身邊,“旦那(老闆),老樣子。”
“了解,紅豆聖代蓋飯!加糖!正好今天鄉下送來了一批新鮮的甜紅豆。”老闆笑呵呵的說道,轉身就去弄食物了。
“喔喔,那還挺棒的呢。”
這個新來的客人,三十歲上下,穿着一身紅『色』繡着白花白雲的合服,滿頭的白『色』卷發,臉龐有些嬰兒肥,一雙眼睛沒精打采的,如同死去的魚的眼睛一樣,整張臉的表情看着就像是誰欠了他一百圓。
另外,這位客人的腰間竟然挂着一柄木刀,上面寫着“天下第一劍”五個字,倒是蠻有特點的。
等候都功夫,這位白『色』卷發客人用手撐着自己的臉頰,百無聊賴的左看右看,對于旁邊的那位“套子男”,他也隻是多看了兩秒,就把視線挪開了。
這位客人又看了會兒影視機裏的新聞,撇撇嘴,就道:“旦那,你的遙控器在哪兒?能不能換一個台?現在這個點有深夜劇看喲。”
“東日島”的深夜劇,就是成人節目,很黃,很暴力,尺度很大。
老闆将遙控器遞給他,道:“很抱歉,這個月的資費我還沒來得及去交,深夜頻道暫時停了。”
“啊,怎麽這樣啊!”這位客人一臉悲哀絕望,“旦那,你這可不行,深夜劇和深夜美食就是天然絕配,你可不能無情的将它們拆散啊。”
老闆道:“嘿矣嘿矣!等明天睡醒了我就去交費。”
實際上,就隻有這個白『色』卷發的客人會在他這裏看深夜劇,其他人都不看,老闆還真不是很情願去交那個錢,不過嘛,既然客人有需要,他又隻能盡力滿足了。
“給,您的‘紅豆聖代蓋飯’,請慢慢享用。”
“喔喔!”看到眼前的“美食”,原本死氣沉沉的白『色』卷發人當即就有了精神,深深的吸了一鼻子,“絕贊,好評!我要開動啦!”
所謂的“紅豆聖代蓋飯”,說白了就是将一坨冰淇淋蓋在冷卻的白飯上,然後再在冰淇淋上面蓋一坨煮熟的甜紅豆,最後撒上一把糖……想想就知道了,這糖分和熱量絕對突破天際,又冰又甜,·不是一般人的口味。不要說吃了,光看着就能讓人反胃。
可是這位白『色』卷發客人卻一把抱起碩大的碗,一臉砸了下去,啊嗚啊嗚的吃了起來,那叫一個津津有味。
旁邊那位,一份蛋包飯外加一疊煎香腸,一小壺清酒,足足吃了兩三個小時。結果這位爺,一大碗“紅豆聖代蓋飯”,不到一分鍾就給他消滅的幹幹淨淨,放下碗筷的那一瞬,他無比滿足的道:“多謝款待!這一天滿足啦!”
說完,就準備掏錢走人。結果掏了左邊口袋,又掏右邊口袋,跟着又掏裏面的,然後褲子兩邊的,一邊掏一邊道:“奇怪,我明明記得我預留了一份錢啊,跑哪去了?”套完了口袋之後,他就開始掏袖子,接着直接把外衣脫下來用力抖了抖,什麽也沒有抖出來,最後竟然連靴子都脫了,将靴子倒了過來狠狠抖了幾下,隻抖出來一股腳氣……
頃刻間,這位白『色』卷發客人臉上嘩啦啦直冒冷汗——不是誇張修辭,是真的有一顆顆豆大的冷汗從他頭上往外冒,一下子就把衣服和地面浸濕了,“糟……糟糕……難道我剛剛把預留吃飯的錢也貢獻給了‘柏青哥’……”
突然,此時此刻他最不想聽到的聲音響了起來:“客人,出什麽問題了嗎?”
白『色』卷發客人當即就渾身僵硬,他一卡一卡的轉過頭,冷汗嘩啦啦落下,眼角嘴角一抽一抽的,“沒……沒什麽……呵呵……問題……呵……那個……這個……”
便在這個時候,那位一直默默吃着喝着的“套子男”擡起手,将一張面額爲五萬的鈔票擺在老闆面前,“多謝款待。這是飯錢。”
老闆面向他,笑道:“承蒙您的惠顧。”
又聽“套子男”道:“不用找了,連他的也一并算上。”
“什……什麽?”白『色』卷發客人奇怪的看着“套子男”,“你要幫我結賬?這太棒了……呃不對,我是想說,實在是太感謝了!不過這錢我一定會還上的。在下坂本時夜,就住不遠的‘歌舞廳街’,經營一家小店。你别看我這樣,我可也是響當當有名的老闆。下個月我一定把錢還給你。哈哈!或者我也可以幫你幹點活,抵消債務。不管是尋找失蹤多年的初戀情人,還是攙扶老『奶』『奶』過街,隻要是算錢的活我都幹,哈哈!”
“套子男”道:“是嗎?那正好,我這裏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幫忙。”
“……”我也就是客氣一下,你還不客氣了,白『色』卷『毛』客人撓着頭,道:“哈哈,沒問題,你盡管說,不管什麽活,統統交給我就可以啦!”
“套子男”道:“協助我去抓兩個人……”說着,“套子男”摘下他的帽子,『露』出了廬山真面目,結果巧了,影視機上又在播放和濑戶雄鷹有關新聞,這“套子男”的真面目,竟然和濑戶雄鷹一模一樣!?——當然一模一樣,因爲他們就是同一個人!
白『色』卷『毛』男當即就一臉無趣,死魚眼沒精打采,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道:“原來是你這個條子啊。”
感情他們早先就認識。
濑戶雄鷹道:“我要去抓兩個罪大惡極的罪犯。這個忙,你幫不幫?”
坂本時夜翻了翻白眼,他已經猜到,人家多半就是在這等着自己的,“你可是‘劄稻神鷹’,抓人還需要我幫忙?”
“那兩個人很棘手。我就問你,幫不幫忙。”
“真是的!”坂本時夜撓撓頭,“嘿矣嘿矣嘿矣,誰讓我欠你一頓飯錢呢?”
這算是答應了!
“那就走吧。”濑戶雄鷹又重新戴起風衣帽子。
結果兩人高要出門,後面就傳來了老闆的聲音:“咳咳!這位客人,如果算上另一位客人的,您這錢,恐怕還差一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