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到唐似李,牧唐是驚有餘,喜不足,因爲他知道,唐似李的出現,代表着唐家依舊沒有忘記他,這讓他不爽,更不耐煩——你不都說了,“我”不是唐家家主的親生兒子嗎?既然不是親生的,幹嘛還盯着咱不放?爺們是真的沒空搭理你們啊!
不過不管心裏頭怎麽對唐家不爽,牧唐卻不會将這個情緒撒到唐似李的身上,他道:“小丫頭,一段時間沒見,你好像又長高了,嗯,也更漂亮了。”
唐似李眼睛一亮,歡喜道:“真的嗎真的嗎?”牧唐笑着摸了摸她的頭,道:“當然是真的。”唐似李有點羞赧又有點喜悅的“嘿嘿”了兩聲,跟着才反應過來,神神秘秘的說道:“沐哥哥快進屋快進屋,你猜猜,誰來了?”
牧唐一邊換鞋進屋,一邊問道:“誰來了?”唐似李撒嬌起來:“你猜嘛,猜一下。”牧唐道:“福爺爺?”唐似李道:“不是不是。你再猜。”牧唐進了門,結果唐似李反而攔住了玄關處,笑嘻嘻,讓牧唐猜。
該不會唐家家主親自登門吧?牧唐當即釋放聽力,并對唐似李道:“沒頭沒尾的我怎麽猜得到。你就别賣關子了,直接告訴我是誰來了。”
這時候,牧唐便聽到客廳傳來了三個說話的聲音,其中兩個是佟香玉和秦水蓮,第三個卻是一個溫和的女聲,談吐優雅,聽聲音該有些年紀了。
女的?
什麽樣的女的值得唐似李這個驚喜雀躍的讓自己猜?可以肯定的是,這個女人肯定和“自己/唐沐”關系很好,否則不至于唐似李這般模樣。
和“唐沐”關系很好的女人,又有些年紀的……牧唐當即就調出了之前和唐似李他們相處時候的記憶,強大的腦力轉瞬間篩選了一邊,最後定格在了一個人身上,或者說一個稱呼上。
十三娘!(ps:章)
牧唐便暗暗試探着道:“總該不會是十三娘來了吧?”
唐似李卻是嬌俏可愛的翻了翻白眼,讓開了身子,道:“沐哥哥你耍賴,你都聽到了十三娘的聲音,還猜什麽?”
牧唐看她的模樣,不由的刮了一下她的鼻頭,笑道:“就你多作怪。”
唐似李就要一把抱住牧唐的右胳膊,然後牧唐哪有什麽右胳膊,那袖子空空蕩蕩的,她一把抓了個空,當即就是一愣,緊跟着就反應過來,用力的在空蕩蕩的袖子上抓了幾下,臉色當即就便的刷白刷白,“沐……沐哥哥……你的……你的手……”她的聲音顫顫抖抖着。
隻因爲再見到“沐哥哥”心裏太高興了,直到這會兒才發現到他缺了一條胳膊。
牧唐笑道:“沒事,遇到了厲害的敵人,一條胳膊換一條命,值得了。你哥現在我可是‘超人’了,有念力的,右手沒手都一樣,你不說我都忘了自己少條胳膊……看你,這怎麽還哭了呢?”
唐似李顯然沒聽見牧唐的話,眼淚唰唰的就往下掉。
這時候佟香玉跑到玄關來,道:“木炭,你們在磨磨蹭蹭什麽,怎麽還不進屋?”這會兒她臉紅紅的,很是嬌俏,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竟然能讓她臉紅,走到近處,便“咦”了一聲,“唐似李你怎麽哭了?木炭做什麽啦?”
牧唐翻了翻白眼,“什麽叫‘我做什麽啦’?我又能做什麽?”單手擦拭了唐似李臉上的眼淚,道:“好啦好啦,我這不好好的嘛?别哭了,這麽大個人了還哭,也不怕别人笑話。”
唐似李吸了吸鼻子,道:“沐哥哥,要不你跟我回家,讓父親幫你把你的手接回去吧?”
牧唐笑了笑,“這個不急,之後再說。好了,咱們都别在這兒站着了,都進屋吧。走走。”
穿過玄關,來到客廳,牧唐便看到一個穿着打扮簡約不失大方、氣度雍容尊貴的美婦人正和秦水蓮說着話。
随着牧唐三人來到客廳,兩人的談話便打住了,那位美婦人便将目光投放在了牧唐身上,瞬間就定格了,她站了起來,明亮雙眸閃爍着水光,神色明顯克制,但關心和心疼卻清晰的刻在臉上,她走到牧唐的面前,擡起手似要撫摸牧唐的臉頰,卻又收了回去,她看了看牧唐空蕩蕩的右袖,神色更是揪心,泫然欲泣,卻笑道:“好……好!長高了,也更帥了,雖然黑了一點,更像男子漢了!”
這位“十三娘”倒像是真的關心、疼愛、緊張“唐沐”。這份不摻雜一絲私心的愛意——母愛,牧唐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體會過了。她的出現,甚至讓牧唐不由的想起了自己的媽媽,心裏頗有一番别樣滋味。隻是,牧唐終究不把自己當“唐沐”,所以對眼前這位“十三娘”的關心疼愛,他是無感的。
就在牧唐琢磨着要不要叫她一聲“十三娘”的時候,唐似李道:“十三娘,你看,沐哥哥的手沒了……”吸着鼻子,眼看又要掉眼淚。十三娘取出手絹擦拭唐似李臉上的淚痕,責怪道:“你看你,吵着鬧着要見‘沐哥哥’,現在見到了,應該高興才對,你怎麽還哭起來了?都哭成小花貓了,也不怕别人笑話你。”
唐似李道:“可是十三娘……”
十三娘嗔怪道:“還‘可是’呢,快去洗把臉。”
“哦……”
佟香玉道:“走,哥……咳咳,我帶你去洗手間。”
兩個少女暫時離開,十三娘就拉着牧唐一塊兒坐下,抓着他的左手不放,道:“好孩子,這些年你一個人在外面生活學習,辛苦你了……”
牧唐道:“還好,習慣了。”
十三娘輕輕的拍着牧唐的手背,歎息一聲,道:“你也不要埋怨你爹,他也有他的難處,一個人管着這麽一大家子,人多事也多,很多事情他也是身不由己。”
牧唐道:“我知道,能理解。”
十三娘和牧唐就這麽拉起家常來,主要都是十三娘在說,而牧唐則心不在焉的回應着。至于斷臂一事,十三娘卻沒有多說,關心了一兩句,便轉移換題了,但看得出她非常的心痛,卻很克制。隻不過這樣的對話,這樣的氛圍,連秦水蓮都有些受不了,尬聊幾句之後就借故離開了。等到佟香玉和唐似李兩人回來,佟香玉見秦水蓮不見了,問了一句,也說了句“我去找秦水蓮有事”,便逃也似的離開了。
十三娘看着佟香玉上樓,問道:“洗個臉怎麽用了那麽久?”
唐似李粘到了牧唐的身邊,這會兒她已經平複了情緒,隻不過眼睛依舊紅紅的,聽了十三娘的問話,她道:“沒什麽啊,就是洗的久一點啦。沐哥哥,你和十三娘說什麽呢?”
十三娘嗔怪道:“你這丫頭……”
唐似李仿佛一個撒謊被家長看破的小孩,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之所以洗了這麽長時間的臉,是因爲剛剛她又和佟香玉唇槍舌劍了一番。
十三娘又看向牧唐,道:“香玉這孩子活潑可愛,姨娘也很喜歡……”
牧唐點點頭,心裏琢磨着怎麽盡早結束這場讓他不自在的對話——這我十三娘真正關心疼愛的是“唐沐”,又不是他,可他又不能不應付着,因爲在外人眼裏她就是自己的親人,自己若是太冷淡,未免給人無情無義之感,别人的感官牧唐不在乎,可卻很在乎佟香玉怎麽看自己,如此一來,能自在才怪。
隻聽十三娘繼續說道:“原本家裏是給的說了一門親事,就等你點頭了。隻是你這段時間都在外面奔波,總是見不到人。你爹其實是非常關心你的,知道你最近都在京城,就讓我來看看你。呵呵,現在看來,老爺給你說的那門親事也可以推掉了。”
黏着牧唐的唐似李聽了這話,不爽快的撇撇嘴,心道:“那個瘋婆子要是進唐家的門,唐家還不給她弄的雞飛狗跳……哼,偏偏就沐哥哥鬼迷心竅,真不知道佟香玉有哪點好。”
牧唐道:“嗯,那就推掉吧,别耽誤了人家。”
十三娘道:“姨娘聽說你現在幫一個朋友參加‘廚道大會’,這也是個難得的機會,鍛煉鍛煉也是極好的。等你忙完了這段時間,就帶着香玉回家吧。終歸一筆寫不出兩個唐字,都是一家人,哪有過不去的坎……”
牧唐心道:“真别扭!這位十三娘顯然還不知道唐家老爺子都給我傳話了,都說了我不是他的親兒子,怎麽這位十三娘還來打感情牌?”心裏嘀嘀咕咕,嘴上卻說道:“我知道了。”不管怎麽樣,先應付過去再說吧。
三人又說了會兒話,十三娘便站起身,自責的笑道:“看我,一說起話來就唠叨個沒停。你今天肯定也忙了一天了,好好休息。姨娘就先走了。”牧唐心裏松了口氣,暗道:“終于要走了。”便也站起來相送。
唐似李撒嬌一樣道:“姨娘,我可不可以住沐哥哥這邊呀?”十三娘還沒說話,牧唐就虎着臉道:“當然不可以。”唐似李一跺腳,委屈的叫道:“爲什麽呀?”牧唐彈了一下她的額頭,道:“你說呢?十三娘在京城又沒什麽熟悉親近的人,你不陪着怎麽行?你住在這兒的,十三娘怎麽辦?”
“疼!”唐似李摸着被牧唐彈了一下的額頭,道:“誰說沒有熟悉的人,不是還有……”話說到這,她突然頓住了,然後就道:“好嘛好嘛……哼,還不是怕我破壞了你們的二人世界,讨厭!”
牧唐當沒有聽到她的嘀咕,便将唐似李和十三娘送到了院門口。途中,牧唐又從唐似李口中知道了她們現在住在“景山國際賓館”,心裏“喲呵”了一聲,不愧是唐家人,那可是用來招待頂級外賓的賓館,貌似那些來出席“廚道大會”的外國要員就住那裏,這待遇也沒事了。
走到門口,唐似李撥了一個電話,說了句“我們出來了,你來校門口接我們吧”就挂掉了,那語氣卻是不願意再說一個字。可牧唐卻也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了幾絲畏懼,心中呢喃道:“能讓唐似李畏懼的人……”
十三娘道:“你回去吧,我和似李走一走。”
牧唐道:“我送你們到校門口吧?”
“不用送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不是還要忙嗎?我和似李邊走邊看看你們學校的風景。回去吧。”
唐似李道:“沐哥哥那我下次再來找你啊。”
“你沐哥哥我可是很忙的,下次來記得要提前預約哦。”
“想給你一個驚喜嘛,嘻嘻。走啦,沐哥哥再見。”
牧唐揮揮手,目送她們遠去,心裏感歎一聲:“終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