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話說的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衍生開來就是,人多的地方,江湖氣就越弄。
今晚,月黑風高。
“小二,來一壺好酒,三十斤醬牛肉,趕緊的!”
“好嘞,您稍等,麻溜就好。”
“我跟你說,幹完這一票,準發,就等着輸錢數到手抽筋吧……”
“聽人說,那個‘秦刀魔人’喜歡在這月黑風高的夜晚,遊走在大街小巷,不管是誰,隻要見到人,就将他大卸八塊,哎呦喂,那場面,血呼喇叽的……”
“日嫩老母的,我跟你說,你别不信,想當年我手拿這一把西瓜刀,從‘南天門’殺到‘紗帽路口’,手起刀落手起刀落,砍了三天三夜連眼都沒眨……”
白天的“武夷市”還有警察到處遊蕩,巡邏,可一到晚上,就連警察都不敢輕易的上街。基本上,“武夷市”的晚上就是江湖人的天下,什麽牛鬼神蛇都竄了出來,群魔亂舞。
這樣一座城市,竟然能夠維持基本的穩定和經濟的繁榮,别說九州,放到整個世界都是一個不小的奇迹。
可“武都人”卻不覺得這是一個奇迹,因爲他們早就已經習以爲常,在“江湖規矩”的框架中活着。
這時候,一個打扮普通,披頭散發的“江湖客”走進這家“二十八年客棧”,沒有引起任何人的主意,他站在門口,掃了一下客棧的大廳,發現人滿爲患,略微遲疑,背後就有人一夥人嚷嚷着“讓開讓開别堵路”,就把他敢開了,徑直走入客棧。
看得出,這“二十八年客棧”生意相當的好。
這位亂發江湖客走到櫃台前,那穿着古代秦服的女掌櫃的埋着頭敲打着算盤,啪啪作響,倒是非常的流利。
叩叩!
亂發江湖客敲了敲櫃台,驚覺了那位掌櫃的。
掌櫃的擡頭看了眼就繼續低頭打算盤,“客人有什麽需求找小二,我這正忙着呢。”
亂發江湖客卻摸出一卷錢,估摸着得有一千兩,低聲道:“掌櫃的,幫個忙,介紹個朋友。”
掌櫃的眼睛發亮的看了那卷錢一眼,道:“客人你說笑了,我這兒可是客棧,吃飯喝酒住店都行,可就是沒介紹朋友這項服務。”
“掌櫃的迎來送往,應該認識一些消息靈通的朋友吧?幫忙牽個線,小小心意,請掌櫃的喝杯茶。”
掌櫃的看了看眼前的亂發江湖客,眼生,也分不出什麽來路,心裏頭咂摸咂摸,道:“你想要打聽什麽樣的消息?”
江湖上,消息的聚散地,不外乎客棧、妓院、賭場、碼頭車站等等龍蛇混雜的地方。
亂發江湖客道:“我不是要打聽消息,我是要賣消息。”
掌櫃的興許是給錢分了神,也不忙着敲打算盤了,問道:“什麽樣消息?”
“能發财的消息。”
“能發财的消息也能要命。”
“嚯嚯,想發财哪能惜命。”
“真的能發财?”
“能發大财!”
“那你不妨賣給我。”
“嘿嘿,就怕你買不起。”
掌櫃的也不惱,笑了笑,“你不說價,怎麽就知道我買不起?”
亂發江湖客抓起算盤晃了一下,然後在上面撥了幾顆珠子,“這個價,掌櫃的買得起?”
掌櫃的搖搖頭,“我還真買不起,不過我正好認識一個買得起的,你這個價,這點……可不夠。”他看了眼亂發江湖客手裏的那一卷錢,然後抓着算盤晃了一下,撥了幾下,“至少得這個數。”
這是在談中介費。
亂發江湖客也在算盤是撥了兩下,“這個數!再多,我就去下家。我要有那麽多錢,幹嘛還來賣消息。再說,我可不知道你介紹的朋友買不買得起。”
“你這就是沒誠意了,你來找我介紹朋友,又不信我,這買賣怎麽做?”
哒哒,又撥了一下算盤珠子,“這是我的底線了。我佟掌櫃的信譽你打聽打聽,誰不說我的好。他要是買不起,這茶錢我一子兒不要奉還。”
“原來是佟掌櫃,失敬失敬,看在佟掌櫃姓佟的份上,那就這個價。若真的成了,我再給你添一筆。”亂發江湖客說着,又在算盤是撥了一下。
佟掌櫃又喜又疑,“莫非咱們還是本家?”
“呵呵,算半個,半個。”
這位亂發江湖客除了是牧唐還能有誰?
跟着,牧唐被佟掌櫃招呼夥計,安排在了客棧最頂層的“天字一号房”中。
半個小時之後,佟掌櫃帶着一個中年人進入“天字一号房”。佟掌櫃牽線搭橋,介紹牧唐和中年人認識。
這個胖乎乎的中年人姓袁,名華,給人的感覺也很圓滑,很會說話,讓人如沐春風,姿态擺的有點低。行走江湖若是遇到這種人,嘿,那你可得小心了,通常都是吃肉不吐骨頭的。
佟掌櫃介紹完了,就以“我去給二位泡壺茶”爲由離開了。
他一出門,袁華也不急着開門見山,而是和牧唐閑聊。
高明的話術,就是在閑聊的時候将你的内褲是啥顔色都翻出來——俗稱“翻老底”。而高明人,就是讓别人自以爲翻了自己的老底。
此時,袁華無疑是前一種人,而牧唐是後一種。
一番閑聊之後,彼此關系就熟稔了,袁華或許覺得火候差不多了,說道:“我和佟掌櫃那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你是佟掌櫃的朋友,那咱們也不算外人。兄弟我癡長幾歲,托大喊兄弟一聲老弟。呵呵,聽佟掌櫃說,老弟有條能發财的消息要出手?不知道是什麽樣的消息?”
這袁華,說白了就是情報販子。這類人,大的本事沒有,就是路子廣,眼線多。江湖裏的事兒,别人不知道的他們知道,别人知道的,他們比别人更早知道。毫不誇張的說,國家的諜報機關都未必有他們厲害。
想當初牧唐還是“秦太祖”那會兒,就吃了這群江湖情報販子的大虧,血的教訓啊。
牧唐左看右看,“安全?”
袁華笑呵呵道:“佟掌櫃懂規矩。”
規矩,不懂混不下去。
牧唐道:“那這價錢……”
“呵呵呵,價錢好說,價錢好說,隻要值。”他已經從佟掌櫃那裏知道眼前這位的報價,好家夥,竟然直接開價一億兩,這種人不是真的有天大的消息,就是自找死路。若是前者也就罷了,有的談,若是後者……他“袁千眼”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一分鍾幾十萬上下!
牧唐道:“這消息我一個人吃不了,要不然我怎麽舍得賣,自己悶聲發大财去了。要不然,别說一個億,就是一百億一千億我都不賣。”
袁華故作驚訝,連忙問到底是什麽消息,心裏頭卻不屑的很,可千萬便是個沒見過世面的愣頭青啊,開口就幾個億幾個億,正當錢是擦屁股的紙?
“袁老兄可聽過‘霸楚帝國’?”
袁華目光一閃,暗道:“難道是關于‘卧虎山’那邊的?”
看看,政府那邊的封鎖了消息,礦場都進行了軍事管制,結果這邊的袁華還不是知道了。
“聽說過,前段子不是有個‘千年講壇’的節目嗎?裏頭有個叫易什麽來着的教授講了一段兒。不過聽着好像是别人杜撰的,野史謠傳,誰知道真假。”
牧唐戳着桌面,咄咄響,道:“真的!千真萬确!要是假的,我怎麽敢在袁老兄你面前獻醜?你知道我這消息……是從哪聽來的嗎?”
“哪?”
“宇鴻章,聽過沒?”
“略……有耳聞,好像是個挺有名氣的專家。”
牧唐晃了晃滿頭的亂發,賊眉鼠眼的道:“我上查找,這家夥名氣老大了,發現了好多古代遺迹,還被譽爲什麽‘活着的九州國寶’,他說出來的話,能假?”
袁華道:“老弟好能耐啊,居然能接觸到那樣的大人物。”
“我能有什麽能耐啊,怕你不信,我就實話告訴你吧,我一個朋友,原先是在‘青天會’紅爺手底下混的,還是紅爺的親信……”
牧唐注意到,他說到“青天會”和“紅爺”的時候,這袁胖子的瞳孔縮了一下,繼續鬼扯:“按他說,這消息是從一個叫什麽‘今天明’還是‘明天暗’的人嘴裏知道的。然後,那家夥就鼓動紅爺,拉着一大幫子人,進山裏發大财去了。”
袁華心髒猛的一跳。
乖乖,“青天會”的紅爺連着兩千多号人一夜之間失蹤,整個“青天會”都炸鍋了——哪怕它号稱好幾萬弟兄,可一夜間消失了兩千多實打實的弟兄,莫名其妙就沒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能安生?
還有,據說還有十三個富家子弟也一并失蹤不見,搞得現在鷹犬滿城亂竄,瘋狗一樣叫個不停。“青天會”承受了那些失蹤富家子弟家裏頭的怒火,損失慘重,他們隻以爲是其他幫會搞他們,這會兒讓正和虎頭幫等幾個幫會味正濃,随時都有可能打起來。
萬萬沒想,今兒居然聽到了這麽重磅的消息。别的暫且不說,就是把這個情報兜售給“青天會”,也能賺上一筆啊!
“到底是什麽消息,竟然能讓兩千多号人出動?”
牧唐掩着嘴巴,壓低了聲音,道:“相傳‘霸楚帝國’在滅國之前,爲了複國準備了一個秘密寶庫!而這個秘密寶庫,就藏在‘武夷大山’裏頭。你說,這個消息值不值錢?值老錢了!”
袁華是見過世面的,可即便見過世面,還是給牧唐嘴巴裏說出來的消息震撼到了。
言者有心,聽着也有心。
袁華知道宇鴻章發現了“霸楚士兵遺骸”和一堆古代兵器,同時也知道荊天鳴是誰,以及他的确有機會接觸到宇鴻章,同時他還知道紅爺一夥人失蹤不見,而紅爺又的确和荊天鳴關系密切,故而,在他看來,眼前這個家夥所說的“霸楚複國寶庫”,十有是真的!
他媽的,這消息何止是值錢,其價值簡直不能用“錢”來衡量好吧?
相傳,九州國老一輩的革命家,就是因爲得到了“大秦寶庫”,才有了足夠的錢财和實力,推翻了前朝腐朽殘暴的封建帝國,建立了當前的共和國。甚至有傳言,那個“大秦寶庫”裏的資源一直用到現在都還沒有用完!
奶奶的,這要是得到了“霸楚複國寶庫”,發财?
狗屎!
低級!
沒志向!
幹脆建個國家,當皇帝,當主席,當元首,那還是事兒?
當然了,做夢終歸要醒。袁華現在能理解爲啥眼前這個家夥要賣掉這個情報了,因爲他真的吃不下,别說他,就是自個兒也吃不下,到最後隻能乖乖的賺一份賣情報的錢。
呼吸幾口氣,袁華道:“這‘武夷大山’大的跟海似的,就算你說的是真的,要在裏頭找一個什麽寶庫,那得找到什麽時候?”
牧唐道:“所以啊,我賣的不是這則情報,我真正要賣的,是找到寶庫的口訣。”
袁華立即問道:“什麽口訣?”
牧唐笑盈盈的看着他,砸吧砸吧嘴,“這佟掌櫃正是的,泡個茶怎麽那麽久,我這都嗓子都要冒煙了。”
“……”
……
……
半個小時之後,牧唐揣着一張六千萬兩的支票離開“二十八年客棧”,暗道:“嘿,江湖,我玩兒給你看!”
今晚跑了好幾個地方,連“妓院”都溜達了一下,終于找對了路子,找對了人,把事給做成了。
想當年,在吃了江湖情報販子的大虧之後,他就反過來利用情報販子,下了個餌,最後那群人爲了那個餌你争我奪,殺的那叫一個天昏地暗,哪還有閑工夫喊什麽“誅暴秦救蒼生”。
時隔千年,江湖不變,人性依舊,牧唐相信,最終依然能如自己所願……
順便,還入賬六千萬兩,加上幾天前突然有一千萬兩入賬,正是之前他賣給宋劍軍關于東日島間諜情報的收入,總共七千萬兩,足夠日常花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