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船号”,三樓會客廳。
不愧是從事古董珍寶交易的,會客廳裏的擺設古韻十足,奢華到了内斂的境界,沒有眼力的根本就品不出這裏的名堂。
牧唐估計,屁股下這張暗紅色的木質椅子售價就不會低于七位數。然則這又如何?世間榮華富貴,他都已經享受膩歪了。
拍了拍椅子的扶手,靠在靠背上,牧唐轉着手裏的笛子,慢悠悠道:“王老闆,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秦時明月’隻爲求财,不想搞事。貴寶号是‘将軍墳’的龍頭老大沒錯,但手伸的也未免太長了吧。我秦某人的道理很簡單: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要他命……”
“要他命”三個字也是慢慢悠悠的說出來,聽着沒有半點威懾力,“做買賣的是,你情我願。我店裏的東西你們若是喜歡,明碼标價,掏錢買就是了。可标價幾百上千萬的東西,你們報價幾萬十幾萬,吃相也太丢人了,不該是做大生意的氣度。之後又欺負我手下的一個女人,在業内封殺我‘秦時明月’,又叫兩條狗在我店門口蹲了半個多月,還奪我的店面,這些也不是場面人做的事……”
王昊昆含着笑,聽着,不說話。
一個靓麗的女服務員端茶上來,牧唐喝了一口,潤潤喉,繼續道:“我這次來,除了來耀武揚威,也是來算賬的。前半個月我店裏邁出一件秦朝古物,入賬萬。後半個月一筆生意也做成。我就不按照同等數額索賠了,畢竟我剛剛下手沒個輕重,損毀了貴店的金蟾,那就打個對折,萬!店面你要拿去,我另找别處。王老闆,你以爲如何?”
王昊昆優哉遊哉的喝了一口茶,微微笑道:“在下本以爲秦老闆是來解決誤會的。現在看來是我太想當然了。秦老闆大概是第一次來‘将軍墳’做買賣吧?這也難怪不知道我們這裏的規矩。我們這裏的規矩很簡單,就一條:有錢大家一起賺。貨架上的東西怎麽定價,有一個大概的章程。秦老闆店裏的東西标價,太亂來了,不合規矩。你這樣損害的是大家的利益。所以封殺‘秦時明月’并不是我‘寶船号’一家所爲。你找我一家索賠,沒道理的事。至于你說的叫兩條狗在你店門口蹲半個月和奪你店面,這事兒我并不知道了。也許是下面不懂事的人擅自做主,我得了解清楚才能答複你。”
牧唐道:“我和王老闆打開天窗說亮話,王老闆和我耍花腔,那就是沒得談了?既然這樣那就算了……”王昊昆道:“秦老闆張口就要萬兩,我倒想問問秦老闆,你是來談事的,還是來打劫的。”
牧唐道:“王老闆,我雖求财,但我不是生意人。你用和生意人談判的路數和我談,咱們談不到一塊。我的意思,王老闆可明白?”王昊昆道:“秦老闆的意思我不明白。”牧唐道:“你明白,隻不過是假裝不明白。”
王昊昆笑容已經,可聲音卻冷了許多:“秦老闆,這就是你談事的誠意?”牧唐站起身,道:“我很有誠意。至于王老闆你有沒有誠意,你自己心裏清楚。既然你沒把我當回事,那我也就不把你當回事了。”
牧唐才跨出一步,會客廳的門就從外頭推了開來,一個散漫青年從外頭走了進來,手裏玩着一柄折疊刀,在手裏飛快的旋轉着,寒光包裹着他的手掌,利刃切割空氣的聲音清晰可聞。他半眯着眼,看着牧唐的目光裏夾雜着不屑和嘲笑。
緊跟着又一個聲音從外頭傳來,“我倒要看看是誰活的不耐煩了,竟然跑到‘寶船号’來找死,煉姐等下你可别多管。媽的,竟然把我好不容易弄來的‘金蟾’弄碎了……嗯?是你?”
散漫青年站到一邊,兩個人從門外走進來。一男一女。男的穿着一身白色休閑西裝,配一雙騷氣的紅皮鞋。女的則穿着白襯衫配黑色高腰裙,身形高挑,手裏挂着一件軍大衣。
巧的是,這兩個人牧唐都認識——不得不說,有時候這個世界真的很小!男的,正是昨晚那個開走私紅色跑的青年,還嚷着要和牧唐玩玩。女的卻是“漁港鎮”的那個女軍官,張煉!
白西裝青年記憶力不錯,一眼就認出了牧唐。張煉更不用說,驚訝之後就冷哼了一聲。牧唐笑道:“張少尉,還真是巧了,沒想到在這兒都能碰到。”張煉淡淡的點了點頭,懶得回應。
白西裝青年驚訝了,“煉姐你認識他?”張煉道:“認識,不熟。”白西裝青年看看牧唐,皺着眉頭,道:“就是你跑到我的‘寶船号’來鬧事,還把我的金蟾弄碎了?”
王昊昆已經站了起來,站在桌子的一角,顯得非常的恭順。此刻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對那個“裝腔作勢”的家夥的認知似乎有些偏差,對方竟然和“錦少”見過面,還被“錦少”記住。
牧唐道:“不錯,就是我。”白西裝青年道:“怎麽着?跑别人店裏打人砸東西,這就是你說的買賣?行啊你。我不管你是誰,今兒你要不把這事說明白了,你就别想豎着離開‘寶船号’。”
牧唐現在倒是不急着走了,重新坐回值老錢的椅子上,“原來你就是外人口裏的‘錦少’。你在這兒正好。那我簡單一句說一下:王老闆封殺我的‘秦時明月’,我來讨個說法!我想問問你怎麽說。”
“什麽意思?”錦少看向王昊昆。王昊昆心裏苦笑一聲,道:“錦少,秦老闆的‘秦時明月’壞了古玩市場裏的規矩,被大家一起封殺,他把這筆賬都算到咱們身上。”
張煉道:“你不是姓牧嗎?什麽時候又姓秦了。”牧唐翻了翻白眼,大姐,你揣着明白裝糊塗,非要拆我台是吧,“我随我老婆姓,不行嗎?再說你管我姓什麽。”
張煉撇撇嘴,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錦少則往老闆椅上一坐,“你姓秦也好,姓别的什麽也罷。你自己壞了這裏的規矩被封殺,卻把賬算到‘寶船号’頭上,怎麽着,覺得我這兒好欺負?”
牧唐道:“我自己開店買東西,定多少價,是我自己的事吧?”王昊昆道:“話不能……”牧唐打斷他,“現在還有你說話的份嗎?”王昊昆臉色漲紅,仿佛給人卡住脖子。
錦少想了想,道:“不錯。然後呢?”牧唐道:“我定價千萬兩的東西,别人開價幾萬兩,我可以不賣吧?”錦少翻了翻白眼,“這不是廢話嘛,傻子才賣。”
牧唐又道:“那我要是喊兩個人往你‘寶船号’門口一站,凡是來的客人都趕走,你怎麽說?”錦少道:“還說什麽?還有必要說?誰斷本少财路,我要他的命!”
牧唐繼續道:“我要是把你這‘寶船号’整棟樓都拆了,你又怎麽說?”錦少道:“哈哈,你危險我?”牧唐聳聳肩,“這些事就是你‘寶船号’對我的‘秦時明月’幹的事。你讓我怎麽說?”
“……”錦少面色一僵,看了牧唐一會兒,扭頭看向王昊昆,“老王,怎麽回事?”王昊昆額頭已經滲出了冷汗,“錦少,事情不是像秦先生說的那樣……是,是……”
錦少又不傻,一看王昊昆的反應就知道牧唐沒說假話,“說實話!”王昊昆道:“是……是繡少……”他隻說了四個字就不說了。事實上,就這四個字已經榨盡了他的勇氣。
一聽“繡少”,錦少心裏暗罵了一聲“又是這混賬,盡他媽給我惹事”。錦少扭頭看向牧唐,“這樣,咱們賬一筆一筆算。關于封殺你的店這事,你準備怎麽辦?”
牧唐道:“我剛剛索賠萬兩,王老闆說我來搶劫。你或許不知道,我‘秦時明月’主打秦代古玩,每一件都價值連城。之前一件‘秦五嶽三足犀香爐’就賣出了萬兩。自從被封殺之後連一個客人也沒有。我索賠萬兩,不過分吧?”
錦少問王昊昆:“真的?”
王昊昆隻能點頭。
錦少想了想,取出一本支票本,刷刷刷簽了一張,“錢,我有的是!你要的萬兩。”牧唐欣然收下,“敞亮。”錦少又道:“現在再來算算我的賬。你把我的‘旺财金蟾’打碎了,你準備怎麽辦?”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你準備怎麽辦?”
錦少道:“那尊金蟾光造價就一千五百多萬,我還花了大代價請‘金雷寺’的法海大師爲其開光,聚氣。可以說就算有錢都未必能買到。我想怎麽辦,我當然是想你還我一尊一模一樣的金蟾。”
牧唐搖搖頭,道:“辦不到。第一,我沒錢。第二,我不信佛。”錦少氣樂了,“你回答的倒是很幹脆。這樣吧,萬兩,外加昨晚那輛軍車。”
牧唐道:“錦少倒是算的精。感情這萬兩就在我手裏過一下。錢可以給,軍車不行。錦少想要軍車,何不找張少尉。我那輛車就是從張少尉那裏弄的。”
錦少驚訝的看向張煉。張煉冷着臉道:“話别亂講。軍車是部隊裏批給你的,和我沒關系。”錦少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麽着,你拿我開涮?”
牧唐道:“錦少說笑了,你誠意滿滿,我又怎麽會拿你開涮?這樣吧,萬兩爲給你,你再給我萬兩。另外我再請你吃頓飯。古語有雲:沒有什麽問題是一頓飯不能解決的!”
這句話後面前世還有一句:一頓不行就來兩頓。當然,非親非故,牧唐幹嘛請他吃兩頓飯。
錦少“嗤”的一笑,“你覺得我會缺你一頓飯?”牧唐道:“讓閑雜人先出去。”錦少皺眉不已,但還是讓王昊昆和那個玩折疊刀的散漫青年離開,并把門關上。
張煉端坐不動。
牧唐也不管她,道:“傳說級食材。你說呢?”
錦少眉頭一皺,“什麽意思?”
牧唐道:“字面意思。我請你吃的是用傳說級食材制作的料理。到時間我會喊你。多添一雙筷子的事。”
張煉道:“你捕獲到了‘霸王水晶河豚獸’?”
牧唐并不意外她知道,“運氣好,弄到一條。樓九陽看走眼,結果砸我自己手裏。交不了任務我當然隻能自己吃了。還好我知道怎麽料理,不然就隻能放生了。”
錦少道:“真的假的?‘霸王水晶河豚獸’?”
牧唐笑道:“我也是誠意十足,怎麽會騙錦少。錦少若是不放心,可以喊張少尉一起去。張少尉若是不放心,沒關系,景龍他們也在。總不至于害怕我會把你們都毒死吧?”
相比于踩這個錦少一頓,牧唐更樂意和他交個朋友。道理很簡單,多個朋友就少個敵人。這個錦少的做派讓牧唐覺得他是個可結交的人。
張煉道:“姓牧的,私自料理河豚獸是犯法的,更别說還是‘霸王水晶河豚獸’。你應該立即将它上交給政府!”
牧唐手一攤,“然後讓政府的大官大老爺美滋滋的享用?錦少,你舍得嗎?傳說級的食材,一輩子或許就這一次啊。”
咕噜!錦少吞了口唾沫。
牧唐道:“還有張少尉,或許我的行事作風不讨你喜,可咱們從頭到尾都沒什麽直接沖突吧?又何必将到嘴的滋補美味拒之門外,送到别人的肚子裏呢?我看張少尉已經卡在爆氣巅峰不斷的時間了吧?說不定吃了這一頓傳說料理下去,裏面就能突破瓶頸也不一定哦。”
張煉輕抿着嘴唇不說話了。
牧唐道:“錦少給我個聯系方式。到時候我喊你吃飯。”
錦少摸出一張隻有名字和号碼的白色燙金名片,“你最好是别耍我,否則你會知道我趙錦的手段。”說出這種話,就說明他心裏已經在患得患失了。
牧唐笑道:“你很快就會知道我的手藝了。告辭了!”
“慢着,”張煉突然道,“你剛剛說你的‘秦時明月’主要經營秦代古董?”
牧唐道:“不錯。”
張煉站了起來,“帶我去看看。趙錦,我就先走了。今天麻煩你了。”
“呃……”張煉那話擺明了不想他繼續陪着,趙錦很惆怅,“看你說的,什麽麻煩不麻煩,煉姐找我幫忙那是看得起我。要是沒有找到合适的你再跟我說,我幫你到其他地方找。”
“好。”
牧唐暗道:“感情張煉是要買一件秦代古玩啊。”有錢賺沒道理往外推,當然欣然的和張煉一起離去,順便,順走了那根古玉笛……
牧唐和張煉離開之後,趙錦掏出電話,撥了一個号碼出去,好半晌才接通:“趙繡,你……你在哪?操,你他媽一天不弄女人能死啊!我警告你,以後不準再去碰‘秦時明月’,不然我打斷你中間那條腿!”
罵完就掐斷了電話。
私生子就是私生子,爛泥扶不上牆,廢物一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