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林農夫錯救蛇晚笙


守衛自知理虧,任由林懷竹抱着陸晚徑直離開。

二人離開之後許久,守衛的人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不對啊,那個人擅闖鍾氏祠堂,應該抓起來待審的,怎麽就這麽把人放走了?

另一邊,林懷竹抱着陸晚在附近的客棧落腳,想說去找個靠譜的丹修給陸晚治傷,卻又不放心陸晚一個人在客棧,思來想去從儲物袋裏揪出幾個防禦型的法器,草草造了個結界走了。

這片本屬于鍾氏的地界在鍾氏滅門之後就隻剩一些零零星星的散修還在,林懷竹兜兜轉轉了半個時辰,才勉強找到一位修爲還算過得去的丹修。

然而,當林懷竹火急火燎的拽着那位丹修到了落腳客棧之後,卻見陸晚若無其事的蜷坐在床上,手裏拿着一個裝着蜜餞的小紙袋兒,悠哉悠哉的吃了起來,半點兒沒有傷員的樣子。

那位大半夜被找來的丹修本以爲林懷竹在耍他玩兒,但是他看了看陸晚身上的血迹和林懷竹半是驚詫半是憤慨的臉,登時明白了十之七八——多半林懷竹也是被騙的那個。

“哎呀,這不是剛剛那個很威風的小哥嘛?你…這是去給我找大夫去了?”陸晚雲淡風輕的說道,說完還不忘往嘴裏塞兩口蜜餞。

林懷竹不知說些什麽才好,也不知道陸晚到底是真傷着了還是裝的,畢竟剛剛暈過去的人現在不可能那麽精神,但是血還在她身上沾着呢……

“吃蜜餞嗎?”陸晚把手裏的小紙袋兒向林懷竹遞去,林懷竹愣了一下,把結界開了個小口,鬼使神差的拿了一個塞到嘴裏。

“嗯?味道好像不錯?”林懷竹嚼了嚼,發覺味道好像跟以前吃過的不大一樣,“裏面放了什麽啊?”

“我這蜜餞啊,上的不是糖霜,是蜂蜜。”陸晚順着話茬說了下去,“怎麽樣?口感是不是溫和很多?”

林懷竹點了點頭,繼而好似想起什麽一般大怒道“你别岔開話題!到底怎麽回事?你是傷了還是沒傷?”

那位可憐的丹修眼神飄忽的看着二人,不敢妄爲。

“無事,隻是皮肉傷,就不勞煩前輩了,抱歉,夜半三更的還叨擾前輩。”陸晚正了正姿勢,跪坐在榻上,朝那位陌生的丹修鞠了一躬。

“不妨事、不妨事……”那位丹修本來積了一肚子的脾氣,見陸晚這般客氣,愣是熄了火,規規矩矩的回去了——況且眼前的另一個人還穿着武修林氏的道袍,惹不起啊。

“這位小哥,你能先幫我把結界撤了嗎?”陸晚指了指床邊強力卻又亂七八糟的結界,“你這結界沒什麽章法,我撤不下。”

林懷竹不情願的撤了結界,坐在床邊,随意的往後一躺,轉了轉腦袋,懶洋洋的問陸晚“怎麽回事?說吧。”

“那劍确實是沖我而來,我用符擋了一下,劍隻入了一分,不妨事,我是爲了吓那兩個守衛才又出了一張符,讓血迹看起來觸目驚心一點。”陸晚對剛才那位丹修客氣的緊,對林懷竹卻沒講什麽禮節。

“那應該還是挺疼的,”林懷竹挪了挪身子,朝陸晚伸手,“你那蜜餞挺好吃的,再給我一個。”

“你倒也是好心,你也不知道我是好是壞,就吃我的東西,還救我。”陸晚低頭看着林懷竹一副懶像,“雖然嚴格意義上講壞了我好事兒的也是你。”

“我壞了你的好事?”林懷竹坐了起來,“你不是去調查鍾氏滅門案的嗎?我又怎麽壞了你的事了?”

“我本來打算偷摸進偷摸出的,你在門口叮叮咣咣一通亂揍,害我暴露行蹤,還要詐死脫逃。”陸晚不滿道。

“你這人,我救了你,你倒反過來怪我,狼心狗肺。”林懷竹不知陸晚在裏面,自以爲救人一命,換來的确是被救助者的埋怨,心中自然不快。

“不過,你也算是救了我一次,就算扯平了好不好?”陸晚心道這人也忒好懂了,定是個順毛羊,“說了這麽半天,我還不知道你是誰呢。”

“我嗎?我叫林懷竹,是武修林家的三子,三月前剛行過冠禮,你呢?”林懷竹轉而看向陸晚,“這麽小家裏也放心你出來?”

“在下陸晚,是文修陸氏的内門弟子,陸氏家主陸君旸的養子,今年…一十有六。”

“你…十六了?”林懷竹打量着陸晚單薄的小身闆,有些意外,“我還以爲你才十二三,陸家是克扣你口糧了嗎?”

“我有什麽辦法啊?從十二三歲開始就不長個兒了。”陸晚不開心,憑什麽就不長個兒了?虧自己還壓着這麽多年沒結丹,拿牛奶當水喝,結果毛用沒有。

“沒事沒事,隻要不結丹就還能長,”林懷竹伸手對着陸晚的頭發一通亂揉,“好了,不早了,睡吧。”

說罷,林懷竹放肆的踢了靴子翻身上榻,陸晚吓得一激靈,縮在床角惶恐道“你就訂了這一間房?”

“不然呢?”林懷竹直接伸手拽倒了陸晚攬在懷裏,順手在陸晚的背上拍了兩下,迷迷糊糊說了句,“乖寶寶,很晚了,要睡覺了……”

林懷竹倒是心大,翻了個身繼續睡了,還打了足足有一刻響鼾。

陸晚在榻上輾轉反側,最終還是扯了扯袖子,捂住耳朵勉強算是睡下了。

至四更天,陸晚迷迷糊糊又開始夢見那些在烈火化作灰燼的斷壁殘垣,自己所熟知的一切都在大火中化爲烏有,家沒了,人也沒了,弱小的自己誰也救不出來,隻能看着曾經屬于自己的一切灰飛煙滅……

“陸晚?陸晚?陸晚!”林懷竹睡了一半,聽見身邊粗重的呼吸聲,就睜眼看了一下,結果看見陸晚皺着眉頭滿身虛汗,心頭一緊,便試圖叫醒陸晚。

陸晚忽然如受驚一般的睜開雙眼,看着面前剛認識不久的面孔,似乎仍然驚魂未定。

“沒事了,沒事了,有我在呢。”林懷竹一把抱住陸晚,聲音也漸漸變得柔和,“乖,摸摸毛,吓不着……”

反應過來的陸晚有些哭笑不得的小聲呢喃道“你當我是孩子嗎?就是做了個噩夢而已啊……”

“不是,陸家真的沒虐待你嗎?你這又是離家出走又是害夢魇的。”林懷竹放開陸晚,仿佛自己的眼前是一個家暴受害者一般,撸起陸晚的袖子想要檢查有沒有傷口。

陸晚猛的一哆嗦,一巴掌拍開林懷竹的手,怪嗔道“你幹什麽呢?拿我當受虐兒童了?離家出走的問題先不管,夢魇這事兒可跟陸家沒關系,我雖是養子,可陸宗主完全拿我當親兒子養,别說虐待,就差沒寵上天了。”

“那你爲何……”林懷竹仍舊心中存疑,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我都說了嘛,我是養子,在被陸家收養之前,家中曾遭禍,幾乎滅門,在那之後,我又漂泊無定的流浪了近一年,饑一頓飽一頓的,偶爾還會被當成乞丐,被人揍,被人辱罵,夢魇便是那時落下的病根兒,不關陸家的事的。”陸晚怕壞了陸氏的名聲,含糊的解釋道。

不過某種程度來講,陸晚倒也沒有說謊,當年陸晚還是鍾晚笙的時候,也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從小就被寵着,慣着,随意慣了。

那時他年歲也小,不必正經修煉,每日就隻是滿山亂跑,偶爾還會偷易容丹吃,然後改頭換面去山下瘋。

那一日,他依舊是閑得無聊下山玩兒,不想歸來之時鍾氏家宅早已俱化虛無……

“你這可真夠慘的……”林懷竹的感想無比的誠實,因爲他雖然也經曆過些磨難,但至少雙親尚在且自小衣食無憂。

“然後就否極泰來,被陸氏宗主看上,收爲養子,從此又開始了胡作非爲的日子。”剛剛搏來丁點兒的同情,卻又被陸晚的沒心沒肺給荒廢的丁點兒不剩。

“你啊……”林懷竹歎了口氣,“都四更了,睡吧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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