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看起來約摸四十上下。
柳逸隻顧着救人,根本沒有心情搭理他。
他握在刀柄處,查看着傷勢,自言自語地道:“刀刃入腹八分,如果立即拔出來,極有可能引起失血性休克。”
“這……”大夫看着布庫良,又不便于發作,隻得嘀嘀咕咕,語無倫次地道:“這是……要醫死人的啊!”
聽了這話,布庫良也不禁狐疑起來。這個看起來一副青澀模樣的嫩油小生,到底能不能醫好自己的妻子?
目光交彙之際,柳逸看到了布庫良臉上的疑色。
布庫良匆匆轉過頭,不想讓柳逸看見他的神色。此時的他,既擔心又疑慮。
柳逸道:“本家放心!”
聽了這話,庫布良勉強點了點頭,卻難掩幾許慌張。
柳逸手握在刀柄上,看向那花白胡須的大夫,道:“本家,可否将此人支走?”
庫布良道:“還是讓他在此吧,多一個人多一個照應。”
那大夫一聽,随即昂起頭來,得意地道:“老兒乃是宮裏的禦醫,深得首領的賞識。我倒要看看你這不明來路的所謂醫者是如何醫好夫人的!”
柳逸看出來了,這言外之意就是“我看你怎麽在關公面前耍大刀。”
轉過頭來,他繼續盯着夫人的傷口,“留在這裏就别逼逼!”不顧那大夫的惱羞成怒,繼而自言自語地道:“如若不把刀拔出來,夫人命不久矣。”
事實上,如果柳逸不在場,就算宮裏的資曆再老的大夫,看着這種情況,能隻能讓布庫良準備後事了。如果刀子不拔出來,夫人還能多活幾個時辰,一旦拔出刀子,夫人就歸了天了。那大夫的心裏是矛盾的,他既不相信柳逸能治好夫人,又擔心萬一他治好了夫人,自己的豈不是要輸給這一個無名小輩了嗎——當然,他并不知道柳逸的身份。
拿出一把剪刀,柳逸剪開了夫人傷口附近的被鮮血染得绯紅的布料。
看着不斷向外淌血的傷口,柳逸雙手顫抖着握在刀柄處。他的額上,冒出了粒粒汗珠。
“夫人,你忍着一點。”
夫人咬着嘴唇,道:“陛下大可放心,命由天定,奴家即使下了黃泉,奴家也會感激你的。”
看着一副緊張模樣的柳逸,布庫良捏着後者的肩,道:“倘若本家沒有把握,就算了罷,本家的心意在下領了,至于你要的錢,在下借給你便是。”
柳逸苦笑一聲,道:“此時,我們不談錢。”
深呼吸一口,柳逸便一手頂着腹部,一手把着刀柄。
因爲緊張,汗珠,順着柳逸的臉頰往下淌。
因爲疼痛,汗珠,順着夫人的臉頰往下淌。然而,她卻隻是低身沉吟,并沒有叫出聲來。
因爲擔心,布庫良和衆人都捏緊了拳頭,額頭上也是冒出了滴滴汗珠。
小刀緩緩拔出。
鮮血噴湧而出,濺到了柳逸的全身,帶着餘溫,
他忙是兩手按住了傷口,想要阻擋住不斷流淌的鮮血,然而仍是有大量的鮮血從他的指縫間滲出。
“趕緊取針線來。”柳逸大喊道。
此時,那大夫的臉上,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布庫良疑惑地看着柳逸,問道:“針……針線?陛下這是?”
聽了這話,大夫擡起頭來,喝罵道:“大膽歹人,你将夫人視爲何物了?你是要用針線縫合夫人的傷口嗎?”
柳逸淡然一笑,道:“正是。”
“首領,你聽聽,你聽聽,這歹人竟說要用針線縫合夫人的傷口,這……”
布庫良的臉色原本還有些悲痛,聽了這話後,立馬變得一副悲憤的模樣,“你若再不閉嘴,我就先把你開腸破肚,再用針線縫合,以做試驗之用。”
大夫喉頭一鼓,畏畏縮縮地退至了一邊。
下人拿來了針線。
柳逸顫抖着拿起針線。至于消毒什麽的,如果煙飛和立婷在,那還好辦。他們都有自己配置的藥劑,可以用來消毒。眼目前,柳逸隻得用白酒給針線消毒了。在他那個世界的民間,百姓們也會時常用白酒爲傷口消毒,雖然效果遠不及酒精,但也能解燃眉之急。
他深呼吸一口,緩解了下緊繃的神經,而後拿起針線來,穿過了夫人滿是鮮血的傷口。
她能不能挺得過來,就全看天意了。一來是看她的體質如何,二來則要看小刀有沒有傷及髒腑,至于這個,柳逸也拿不準,他不可能把夫人的肚皮掰開來看。
現場死一般安靜,幾乎所有人都捏緊了拳頭,等待着奇迹的發生,就連夫人都強忍住劇痛,看着金針一針一針地穿過自己的肚皮。
吃了上次爲小飛縫合傷口的虧,這一次柳逸更加小心謹慎。這裏如此落後,不可能沒縫合好還給他一次重來的機會。如果這樣,夫人就算不會死也會被他折騰死。
内山河。
一張木桌上躺着一具白羊的屍體,煙飛用小刀在白羊的肚皮上開了一道口子,繼而拿起針線,将口子縫合得平平整整。這一切做完,煙飛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珠,滿意地笑出了聲。
忽有急促的敲門聲響起,開門一看,隻見是滿臉急迫的花蝶。
“回來啦?”煙飛笑得如孩童般純真。
“煙飛尚書,立即帶上家夥,跟我前往臨灘島。”
“怎麽了?是不是陛下有難?”煙飛放下針線,焦急地問道。
花蝶搖頭,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煙飛一聽,抹了一把臉,抹了一臉的白羊血,繼而拎起藥箱,跟着花蝶向外跑去。
跨上鳳蝶,二人随即前往紅湖邊,接上了立婷。
……
一切做完,柳逸已是滿頭大汗。他看着縫合還算平整的傷口,松了一口氣。
汗水順着他的面頰往下淌,流向他的衣襟……
夫人的眼辦眯着,手指向着袖口處動了動,似乎想要拿什麽東西。
“夫人,”布庫良哽咽着道:“夫人想要什麽盡管說。”
見了夫人一臉蒼白的模樣,布庫良已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現在,她想要什麽布庫良都會滿足她,哪怕是讓他殉葬。
夫人擠出一個笑臉,用幾乎隻能聽得見一絲絲聲線的聲調,說道:“首領,可否幫……妾身把手絹……拿出來?”
“夫人要手絹作甚?”
“首領拿……出來即可。”
布庫良抹了一把眼淚,從夫人的袖口裏掏出了手絹,遞到了夫人手中。
夫人接過手絹,在衆人一臉不解的目光的注視下,伸向了柳逸的臉,爲他擦拭着臉上的汗水。
她的動作極爲緩慢,好幾次都因爲無力,手滑落了下來。她又努力地擡起手來,繼續爲柳逸擦拭着。
正在爲她擦拭着傷口附近的血漬的柳逸愣了愣,随即面色凝重地咬了咬了牙,享受着這份母愛般的關懷。
夫人擦拭了一陣,兩手滑落,眼睛閉了起來。
布庫良的嚎啕聲響徹整個殿堂。
那大夫發出一陣冷哼,随即上前,拎着柳逸的衣領,罵道:“好你個歹人,如此醫死了夫人,該當何罪?”
柳逸一把将那大夫的手給擋了下來,接着一拳錘在了後者的鼻梁上。
有個礙手礙腳的人真是麻煩!
看着大夫畏畏縮縮地蜷至了一旁,柳逸才探了探夫人的鼻孔。
“還有氣,夫人隻是暈厥過去了。”
布庫良一聽,停止了嚎啕,也探了探夫人的鼻孔。随即變得有些興奮,“陛下要能治好賤内,你要什麽我都給你。”
柳逸點了點頭,道:“夫人能不能好,在下也不敢妄下定論,當務之急是先讓夫人休息,把這些閑雜人等都叫下去吧。”
柳逸特意看了看那大夫。
布庫良會意,喝退了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