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石島。
翰林倫走在最前面,一路小心謹慎,而身後的那些士兵,更是心裏直發毛。
走過幾百米稀稀疏疏長了些類似椰子樹的灘塗,又不過兩裏長的一片草地,再往前,便是一處戈壁灘。一路并無半點異樣,甚至連蝼蟻都沒有看到一隻。周遭,除了這一千餘人的腳步聲,安靜得可怕,沒有鳥叫聲,也沒有蟲鳴聲。
梅砻萘嚷嚷道:“嘿,那誰,翰林倫,可不要和爺爺耍滑頭,你若是戲弄我,爺爺手中的狼牙棒可是不長眼睛的。”
翰林倫做了個噓的手勢,小聲道:“等一下要有野獸出來,你踏乃乃的可要跑快一點。”
梅砻萘不屑一顧,道:“有野獸最好,老子正好抓來烤了吃。”
然而,柳逸卻一直有種感覺,這一定是暴風雨來臨前的甯靜。在某個地方,樹林裏、山洞裏抑或是地下,仿佛有無數的眼睛正虎視眈眈地盯着他們。
翰林倫沒有回話,冷笑一聲,便帶着衆人向着不遠處的一處山崖走去。
衆人漸漸走近,方才看了個真切。這山崖,與衆人行進的方向平行,一眼望不到頭,足有百米高,上面怪石嶙峋,沒有土壤,隻有少許枯黃的小樹鑲嵌在石縫之中。
“順着這道山崖走完,就是綠石島的内陸了。”翰林倫回過頭來對梅砻萘和柳逸說道。
又往前走了幾百米,翰林倫卻忽然停下了腳步,擡頭看着山崖中央位置,面露驚恐之色。
柳逸循着他望着的地方看去,隐約能看到數不清的淺紫色的東西,密密麻麻地長在山崖之上。定睛一看,這些東西形似蘑菇,足有碗口大小,頭朝下長在山崖上,随着風微微顫動。
梅砻萘也停了下來,看了一陣,不解地道:“這是什麽蘑菇?從來沒見過。”
“這不是蘑菇。”翰林倫不動聲色地答道。
“你踏乃乃的是不是眼瞎,這不是蘑菇是甚?”
梅砻萘話音剛落,卻見這些“蘑菇”原本向内彎曲着的菌蓋突然翻了過來,就像是被風吹翻過來的雨傘,也像是古老的印第安人頭上的羽毛頭飾。
“我超!”柳逸罵了一聲。
接着,那數不清的“雨傘”的傘柄處全都伸出了一對半透明的淺紫色薄翼,足有一米來長,“傘布”立起來,變成了一圈直立的羽冠,羽冠的下面,是一張張長着長鼻子的臉,五官的構造有些形似人類。
“這尼瑪是長着翅膀,說謊後的印第安匹諾曹啊!”柳逸小聲嘀咕了一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這些怪物的身上,沒有人注意到柳逸的話。
呆站片刻,翰林倫大喊了一聲:“趕緊跑。”
翰林倫轉過身,第一個沖了出去。衆人這才反應了過來,紛紛邁開大步,向着碼頭處跑去。
千餘人的腳步聲驚醒了那些怪物,它們龇牙咧嘴,朝着人群飛了過來。
然而,畢竟這些人不是崗村族人,哪裏跑得過長着翅膀的那些怪獸。一些落在後面的士兵被怪物抓了個正着。它們用一對利爪,緊緊地抓着那些士兵的皮膚,接着,一根細長的黑色吸管便從嘴裏伸了出來。它們昂起頭,将那棍子狠狠地紮進了士兵們的身體,刺入了他們的骨頭,吸食着他們的骨髓。
被咬的士兵隻覺一陣目眩,瞳孔忽地渙散開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接着,便是一大群的怪獸蜂擁而上,瘋狂地吸食着倒在地上的士兵。那些士兵,原本飽滿的軀體漸漸猥瑣,到最後,變成了隻有皮肉的一堆爛泥。
梅砻萘回過頭來,看着這驚悚的一幕,顫抖着道:“踏乃乃的,這玩意兒是吃骨頭的啊!”
翰林倫氣喘籲籲的道:“梅将軍,快去……抓一隻烤來吃。”
“踏乃乃的,這玩意兒不吃我……就算……不錯的了。”
柳逸一邊跑着,一邊問翰林倫道:“這是……什麽東西?”
翰林倫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以前……從來沒見過。”
跑了一陣,衆人早已是腳底灌鉛,雙腿麻木。然而,這些怪物卻窮追不舍,這使得衆人隻得繼續向前奔逃,速度卻越來越慢。一些體質較差的,已是被那些怪獸吸食成了一灘爛泥。
柳逸奔逃着,心裏卻不禁感歎,達爾文的進化論在這個世界依然成立啊!物競天擇,适者生存,能活下來的,都是人上人了。
好在盡管已經死了一兩百人,卻能遠遠地看着碼頭處的那十艘大船了。這東西雖是兇猛,不過在紅湖的那頭,卻沒有見過這東西。那麽至少可以說明,隻要上了船,渡過紅湖,應該就安全了。
想到這裏,衆人不顧身後漫天的慘叫聲,全都加快了腳步。
眼看着,就跑到了灘塗上。然而,那些怪物卻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
衆人的腳下,撩起一陣陣的黃沙。卻在人群中央的位置,冷不丁地一陣黃沙滾動,接着,便有一隻粉紅色的花骨朵從地下冒了上來。
那些花骨朵沒有葉子,獨獨五片碩大的花瓣緊緊地裹在一起,端端地豎立在滿是荊棘的莖幹上,這莖幹足有兩人高,手臂粗。橫切面直徑超過兩米的花苞上,是粒粒黃沙,順着光滑的花瓣滾落在了地上。
“食人花!”一士兵剛把話喊出口,忽見花骨朵兒瞬時舒張了開來,五片花瓣呈波浪形妖豔地擺動着,接着,一條綠色的藤蔓便從花蕊處猛地伸了出來,纏住了那名士兵,拖進了花苞中。而後,五片花瓣又忽地合攏,将那士兵包在了花苞之中,接着五片花瓣蠕動了起來,片刻,便鑽進了黃沙之中。
緊接着,更多的食人花從沙灘裏鑽了出來。一旁的士兵猝不及防,被拖入了花苞之中。
衆人一邊狂奔,一邊小心地留意着腳下的黃沙。然而,冒出來的食人花卻越來越多。
正在狂奔的梅砻萘卻忽然停了下來,望着紅湖,面露驚恐之色。對于他來說,紅湖裏的那一塘水比身後的怪獸和腳下随時可能冒出來的食人花還要可怕。
“沒能耐,你踏乃乃的是不是活膩了?”翰林倫一邊跑着,一邊回過頭來大聲喊道。
梅砻萘心跳極速,呆站原地,全身顫抖着,邁不開腿。
柳逸見狀,忙是轉過身來,朝着梅砻萘奔了過去。這鳥人再不跑,不被那些“匹諾曹”吸食了,也會被食人花拖入地底的啊!
然而,剛跑出兩步,卻見梅砻萘的身邊冷不丁地冒出一隻食人花來。梅砻萘看着眼前的食人花,瞪大了眼睛,來不及反應,便被食人花卷入了花苞。食人花蠕動了一陣,将梅砻萘的狼牙棒吐了出來,鑽入了地底。
“Shit!”柳逸大罵了一聲,轉身向着岸邊跑去。這梅砻萘,已經沒救了。不作死就不會死,祝你在天堂過得幸福吧!
當所有人都上了船後,人數已是不足一半。
然而,躲過了食人花,那些“匹諾曹”卻沒有絲毫要停下來的意思,被太陽一照,閃着一片紫光。
将士們紛紛搭弓上弦,對着天空一陣亂射,大批的“匹諾曹”被射中,掉進了湖中。不過,它們的數量實在太多,根本就射殺不完,一些已經飛到了船上,吸食着士兵門的骨髓。身旁的士兵則揚起長矛,将它們刺在了矛尖上。
“完了!”翰林倫小聲嘀咕着。
一些士兵見勢不妙,匆匆下了船艙,準備劃槳離開。
這個時候,一陣熟悉的叫聲傳來:“嘤嘤……”
一頭大黃鲧從湖中冒了出來,它的叫聲,較之來的時候顯得更大了些,聽起來不像是一種警告,更像是帶着滿滿的憤怒。
這聲音,在翰林倫聽來,卻是世間最美妙的旋律。
大黃鲧的尾鳍猛地拍了一下水面,接着,碩大的身軀便躍上了空中,越過了一艘大船。一大片的湖水從他的身上花落下來,淋在了船上的人身上。而後,它便長開了那張大大的嘴巴,露出了兩排尖細的牙齒,一大片的“匹諾曹”進了他的嘴。
它嘴角上揚,咀嚼着吃進空中的“匹諾曹”,落入了湖中。又重複了幾次這樣的動作,更多的“匹諾曹”被它吃下了肚。
剩下的“匹諾曹”們見勢不妙,忙是調轉了方向,向着山崖飛了去。
舢闆上,全是被大黃鲧帶上來的湖水。衆人的身上,也已經濕透。不過,大黃鲧救了他們一命,他們不會在意這些細節。
隻是翰林倫面色凝重地站在船邊,望着綠石島,語重心長地說了聲:“兄弟,來生再見。”
這話,也不知道是和梅砻萘說的還是和綠石島說的。
說罷,便吩咐士兵們劃槳離開此地。
這個時候,人群卻開始騷動的起來,所有人都看向了沙灘。
隻見黃沙一陣翻滾,接着,便有一個五大三粗的大漢從地底鑽了出來,他的身上,沾滿了黏稠的唾液。
他狂奔着跑向岸邊,“等等我,梅爺爺還沒死呢!”
柳逸吃了一驚,這梅砻萘還真有個不死之身啊!
梅砻萘狂奔着上了翰林倫的船。
剛才衆人逃命的時候,也沒管那麽多,見船就上,倉促之中,柳逸和翰林倫上了同一艘船。
……
翰林倫撿起舢闆上一根刺着“匹諾曹”屍體的長矛,遞給了梅砻萘,道:“梅将軍,拿去烤着吃。”
梅砻萘嘴裏嘀咕着,去内倉取了火把,用打火石給點着了,再拿過那根長矛,烤起了矛尖上的“匹諾曹”。
接着,一陣香味撲鼻而來,梅砻萘吞起了口水。
大難不死的人們全都會心地笑了起來。
十艘大船剛駛出不久,人群再次騷動起來。
隻見綠石島的岸邊,出現了各式各樣他們從沒見過的野獸,野獸的中間,站着一個滿臉布滿皺紋的老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