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雄殿的客堂裏,圍滿了人。
文武百官焦急地看向布班雄的卧房。
卧房裏,布魯文抽泣着,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布班雄。
一名年老的大夫一手搌捋着花白的胡須,一手捧着一本書。書封上,寫着四個大大的毛筆字:本草綱目,落款——張默笙。
事實上,在張默笙沒有來這個世界之前,這裏是沒有大夫這個職業的。人們死生由命,就算是醫治戰場上受傷的人,也隻是用傳統的醫治方法,用一種名叫創靈草的植物搗碎,敷于傷口之上,用以消炎殺菌。張默笙“發明”了紙張和更簡單的文字後,便在閑暇之餘,描摹出了記憶中李時珍所著的《本草綱目》的部分内容。當然,一些中草藥,在火之世界是不存在的,他便找了些替代品。自此以後,便産生了大夫這個職業。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能人,後人将張默笙所著的《本草綱目》發揚光大,醫療系統逐漸成熟。不過,較之柳逸來的那個世界來,還差了很多。
大夫搖頭晃腦一陣,而後輕歎一聲。
夫人滄桑的臉上又多了幾道皺紋,卻不失禮貌的微笑。她一手拉着布魯文的手,一手緊握着布班雄的手。
“先生,首領到底是何病?”
大夫歎聲氣,起身,道:“首領這是……”
“先生但說無妨!”
“以老朽從醫多年來看,首領這是惡瘡之疾啊!”
夫人聽罷,癱坐在了床邊。
所謂的惡瘡,通俗點說就是癌症。這個病,就算在柳逸那個醫學高度發達的世界,都是絕症,更别說在如此落後的火之世界了。
布魯文抽泣着,道:“先生能否确診?”
大夫颔首,道:“适才老朽摸得首領的腹部,能感覺到一囊腫物塊,故老朽斷定……”
夫人擺手,道:“别說了,你下去吧!”
大夫深鞠一躬,向外走去。
“等一等,”夫人又道:“此事,萬不可說出去。”
大夫喏了一聲,便徑直離去。
又過了一會,布班雄終是醒了過來,有氣無力地道:“水!”
一個丫鬟端着一盅水走了進來。夫人接過水盅,扶起布班雄,給他喂水。
布班雄猛地喝了一口,被水嗆得咳嗽不止,而後,吐出一口濃血來。
夫人與布魯文忙是撫着他的後背。
布魯文抽泣着道:“父親,今時我熱域真是多事之秋啊!三弟剛出事不久……大哥又……”
布班雄又吐出一口濃血。
“父親,你一定要快快好起來。”布魯文爲他擦幹淨了嘴上的血,又道。
布班雄又咳嗽了幾聲,漸漸緩了過來,怒地看着布魯文,幾乎使勁了全身力氣,道:“阿文不可如此怯弱,本首的病,不用你們說,我自己清楚。”哀歎一聲,接着道:“事已至此,待我走後,你便是首領,你這番,如何能治理天下?”
布魯文聽罷,忙是抹幹了臉上的淚水,卻仍然控制不住心裏那股委屈的氣息,抽泣不止。
布班雄握着夫人的手,道:“夫人,你我夫妻數十載,如今,我已不能起床,日後的事,還請夫人幫忙着打理。待我死後,再傳位與阿文吧!”
夫人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平靜地道:“不言生死,你我早有誓言,白頭到老。如今還未到白頭,怎能留我獨活?大夫說了,首領這是勞累所緻,并無你想得那麽嚴重。”
布班雄微微一笑,沉默不語。
客堂裏的大臣早已在門口探頭探腦。
夫人步出卧房,微笑着道:“諸位愛卿,都請回吧!首領不過是勞累所緻,休息幾日便可。”
大臣們面露疑惑之色,交頭接耳地走了出去。
夫人叫住了文官鏡玄良。
這鏡玄良,和達赫爾一樣,已在朝中任官多年,資曆頗老,職位僅次于達赫爾之下。
他滿臉堆笑地道:“夫人,首領到底是犯何疾啊?”
夫人面色凝重,道:“鏡大人勿要多問,我隻問你,達赫爾老師可有回來?”
鏡玄良搖頭,道:“按理說,達赫爾老師也該回來了,會不會……”
“鏡大人但說無妨。”
“會不會遭遇了什麽不測?”
夫人道:“莫要胡亂猜疑,立刻派出速兵,前去天原州找尋達赫爾。”
“這……”
夫人瞪着他,道:“鏡大人莫不是有什麽難處?”
鏡玄良微微一笑,道:“這難處倒是沒有,下官隻是覺得,達赫爾老師能做的事,下官也能做。”
夫人想發火,又礙于病重的布班雄,便和言細語地道:“鏡大人,這個時候還想着這個,怕是不大好吧!”
鏡玄良尴尬地笑着,道:“是是是,下官這就安排速兵前去天原州。”
夫人颔首,道:“記住,定要尋得老師回宮,如有任何差池,我便拿你是問。”
鏡玄良一愣!“這……”
“别這了,下去吧!”
……
武官著鞠剛府上。
較之達赫爾的老師府,氣勢便沒有那麽磅礴。
著鞠剛坐在紅木椅上,看着面前的著老三,良久,悠然着道:“如今熱域命數已定,我已準備自起爐竈,弟弟還是跟我一起走吧!”
著老三扭捏着身體,發嗲着道:“不嘛!我就要在此等候我的情郎。”
著鞠剛怒地而起,嚷嚷道:“我怎麽有你這麽個弟弟!還情郎……實話告訴你吧,如今的布魯傑已經移魂,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布魯傑了。”
著老三嘟囔着嘴,道:“此事我早已打探清楚。”
“你!”著鞠剛氣得青筋暴露,喝道:“知道你還如此?”
著老三呵呵笑着,道:“我愛慕的是三哥的身體,又不是他的靈魂。移魂又能如何?我不在乎。”
著鞠剛扶額,搖頭歎息一陣,緩緩擡起頭來,道:“好吧!既如此,就别怪哥哥我來硬的了。”
著老三一愣!
這是要使什麽幺蛾子?
卻見門外頭,小跑而入四個手持大刀的壯漢。
“哥哥,你這是要做甚?”著老三驚問道。
“哥哥再問你一次,到底跟不跟我走?”
著老三冷笑一聲,道:“一直以來,我都懷疑我們到底是不是親兄弟?你我既愛好不同,我也不像你那樣,非那薄情寡義之人。如此看來,還真不是!”
著鞠剛氣得漲紅了臉,“既如此……給我綁起來!”
著老三冷哼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寒芒,手中冷不丁地多了一把小刀。
四個壯漢一擁而上。
隻見著老三一躍而起,在空中來了個360度大轉身,随着身體的旋轉,便帶着握刀的手一并轉了個360度。那手,手臂彎曲,刀尖劃過之處,除了空氣,便是那四個壯漢的脖子。
四個壯漢來不及躲閃,脖子上,便有點點血迹滲透而出。血迹越來越多,最終化成了一條鮮紅的直線。
站立片刻,四個壯漢的脖子上,便噴射出一道鮮血。他們瞪大了眼睛,倒了下去。
“你!竟如此冥頑不化!”看着倒下的四個壯漢,著鞠剛徹底抓了狂。
“哼!哥哥可是知道我的本事,竟就安排這幾個矛頭小賊,能奈我何?”
“你,竟然敢殺我們的親衛!看來,哥哥我隻得親自動手了。”
說罷,著鞠剛便将腰間的長劍拔出了鞘。
著老三頭也不擡地道:“如此,你我恩斷義絕,來日方長。”話語間,帶着傷感。
說罷,便輕身一躍,跳出了門。
著鞠剛氣得直跺腳,想要追出去。可這是在甯甯宮内,如此大動靜,必會讓人生疑。
著鞠剛無奈,隻得望而生歎。至于著老三的去向,著鞠剛心裏明白,他是絕對不會去布班雄那裏告他的狀的。雖說這著老三說出了恩斷義絕的話,不過依著鞠剛對他的了解,這份血肉親情,他不會就此擱置不顧。
著老三徑直向着正雄殿跑去。
你著鞠剛居然想要造反,今天我就要大義滅親。
行至半路,著老三卻停下了腳步。徘徊片刻,終是放不下這份血肉親情。
況且,這造反,可是要滅九族的。這狀一告,豈不是把自己也推入了萬丈深淵?
最終,著老三腰肢一扭,回頭向宮外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