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日後,行軍便到了首府郡。
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見到大軍過來,忙是跑了開去。
那些破舊的店鋪,也因爲大軍路過揚起的灰塵而紛紛關上了大門。
回蕩在空氣中的,隻有那大軍行進的腳步聲。
忽然,一聲慘叫聲從一條胡同裏傳了出來,随即,便又是一婦人的嚎啕聲。
柳逸停了下來,循聲望去,隻見一身着略微體面的中年男人,手持着一條皮鞭,正抽打着一個衣衫褴褛的小女孩,一旁同樣衣衫褴褛的婦人,則拼命地護住小女孩。
那中年男子揮舞着皮鞭,一鞭接着一鞭打在婦人和小女孩身上。
婦人一邊護着小女孩,一邊被鞭打着左右閃避,嚎啕着道:“求你别打了!”
男子并沒有停下來,揮舞着皮鞭,喝道:“小賊,叫你偷我錢,叫你偷我錢……你是她母親,連你一起打。今天,我便打死你倆臭叫花子。”
柳逸愕然!還有王法嗎?現在大軍路過此地,隊伍中,更是有首領以及三個公子和一個公主。那人,竟然如斯地目無王法!天子眼下,竟敢鞭笞手無寸鐵的弱女子。
柳逸扭過馬頭,向着胡同走近了幾步。那婦人,似曾相識,沉思一陣,方才記起。這母女倆,便是他首次到首府郡,在大街上遇到的那對母女,當時,柳逸還用兩個布卡币“砸”了那婦人。
一股熱血沸騰上來,柳逸已是滿面通紅。正想上前制止,卻見布魯威騎着馬走了過來,把着他的肩,搖搖頭,道:“不要多管閑事。”
柳逸更是愕然!如今整個熱域的幾個重要人物就在這裏,這布魯威非但不制止這麽荒唐的行爲,反倒是制止起他來了。
柳逸錯愕地看着布魯威,道:“大哥,此事我們不管管?”
布魯威面色凝重,道:“三弟有所不知,這樣的事,在這裏時有發生,我們如何能管得完?”
布班雄騎着馬,也走了過來,道:“三兒初來此地,這樣的事,不久便會司空見慣,切記,大局爲重。”
柳逸想罵人,這尼瑪還是個首領,在自己世界的古代,那就是皇上啊!說這話……好似毫不關心天下蒼生一般。
眼看着,那婦人已經渾身布滿血痕,嚎啕聲也漸漸衰弱了下來。再這樣打下去,必死無疑啊!而那打人者,也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柳逸實在是受不了了,握緊了手中的黃金錘,蓄勢,正準備沖上前去。
布班雄卻朝着打人的男子大喝了一聲:“壯士,得饒人處且饒人,打打就行了。”
那男子的眼睛好似不大好使,眯縫着眼睛朝這邊看了一眼,便停頓了下來,猙獰的面孔随即堆滿了笑,道:“軍爺,這臭叫花子,竟敢偷我錢。多謝軍爺提醒,待我打死她們,給這賊人一個教訓。”
布班雄道:“我說了,不要打了。”
那人谄笑了一陣,道:“待我打死她們,軍爺就别操心了。”
說罷,便又高高地揚起了皮鞭。
那婦人,已是停止了嚎啕,緊抱着小女孩的手,漸漸滑落……
那小女孩,縮着身子,忽地掙脫開母親的手,反手抱住了母親,眼淚齊刷刷地向下掉,哭道:“别打了,别打了……母親,母親……”
那皮鞭,一鞭接着一鞭,鞭笞在小女孩的身上。
那皮鞭,一鞭接着一鞭,鞭笞在柳逸的心上。
柳逸忍無可忍了!
我是人渣我怕誰?
他跳将下馬,箭步奔了過去。
布魯威拉都沒能拉住。
布班雄沖着柳逸喊道:“三兒,大局爲重!”
“大局你妹!”柳逸自語着,狂奔而去。
柳逸漸漸跑近,那人認出了他來,猙獰的面孔漸漸變得恐懼了起來。
“這……三……三公子!”
那人大叫了一聲,便轉身而逃。
柳逸已是一股熱血沖到了天靈蓋,好似完全喪失了理智一般,手中的黃金錘已舉過了頭頂。
此時,周圍的店鋪裏的人,聽得吵鬧聲,也紛紛從窗戶裏探出了腦袋。
布班雄暗叫一聲不好,這柳逸——布魯傑,一錘下去……這是什麽?這是見義勇爲啊!知道靈魂移位這件事的,就朝堂上的大臣。這一錘下去,那些士兵,那些店鋪裏探出腦袋的人……不都知道了麽?沒有不透風的牆啊!這要是傳到漣兒的耳朵裏,本就危急的形勢,那便是雪上加霜了啊!
布班雄腦子飛速地轉動着……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布魯朵已是飛身上前,那輕盈的步伐,輕點着地面。她那幽怨的眼神,充滿着憤怒,眼神彙聚之處,便是那倉皇而逃的男子。她那眉頭,皺在了一起。
她一邊狂奔着,一邊取出了身後布袋裏的紅木棍。
柳逸已奔至那人身後,手上的黃金錘已高高揚起。
“三哥,我來。”布魯朵大叫一聲,紅木棍便對着柳逸手中的黃金錘刺去。
柳逸隻覺手腕一歪,黃金錘便掉落在地。
布魯朵随即向着那人的後腦勺刺去。
紅木棍一頭的尖刺,便洞穿了那人的腦袋,那刺尖,從那人的腦門處穿出,鮮紅的血,一滴滴掉落在地。
那人瞪大了眼睛,随即,便倒在了地上,一命嗚呼。
布魯朵又将紅木棍一拔,硬生生地拔了出來。那棍尖上的倒刺上,挂着一塊連着頭發的頭皮。
柳逸愣在原地。
布魯朵取下倒刺上的頭皮,扔在了地上,接着掏出一塊手絹,抹去了棍尖上的鮮血,而後,便将手絹揉作一團,扔在了那人的屍體上。這一切做完,才面無表情地道:“三哥,該你了。”
柳逸深呼吸了一口,這才對剛才不理智的行爲感到有些後悔。
他四顧一周,看到了店鋪裏探出腦袋的那些人,忿忿的臉上,頓時嬉皮了起來。
他揮舞着黃金錘,狂亂扭動着身軀,嚷嚷着,“好玩兒,讓我玩兒,讓我玩兒。”
接着,便蹲下身來,一錘一錘地敲打着那人已是僵硬的屍體。
布魯朵會心一笑,走了回去。
柳逸錘着那人的屍體,嬉皮地笑着,心裏卻很不是滋味。
錘了一陣,方才想起那母女倆來,起身,向她們走去。
行至半路,布魯文走了上來,攔在柳逸的身前,對他搖搖頭,道:“三弟歸位,這裏交給我。”
柳逸聽罷,輕歎一聲,走了回去,跨将上馬。
布班雄看着柳逸,眼神中,充滿了慈愛。
柳逸心頭一顫,這眼神,是他從未體驗過的父親的眼神,那是父愛,是對自己的認可!
布班雄小聲對他說道:“三兒,心有善念是好事,不過,切記,大局爲重。”
柳逸眼中包着淚花,回道:“父親,兒臣知錯。”
布班雄颔首點頭,忽又彎下了腰,捂着胸口,一副痛苦的表情。
“父親,你怎麽了?”柳逸問道。
布班雄擺擺手,道:“無礙,老毛病,緩一緩就沒事了。”
布魯文走到母女倆跟前。
小女孩抽泣着,她的母親,已是奄奄一息,說不出話來。
布魯文摸着小女孩的頭,問道:“小姑娘,叫什麽名字?”
小女孩眼神中充滿着恐懼,呆呆地看着布魯文,并不搭話。
布魯文歎一聲氣,起身,叫來了一個士兵,從衣兜裏摸出一個布囊來,解開布囊上的繩子,摸出了十個布卡币,遞給那士兵,道:“帶她們去醫館,再給她們買點吃的,剩下的錢,全都留給她們。”
士兵領命,扛起那婦人來,領着小女孩,走向了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