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一種大恐怖之感襲擊上心頭,令段玉毫不猶豫地元神歸竅。
這個世界,萬事萬物都處于天道之下,有着看不見的絲線牽連。
而一下毒斃十萬人,必有天譴!
當年瘟神道人乃是兵家,尚且痛苦一世而亡,何況修道的段玉呢?
段玉登上城牆,打開靈目,頓時見得絲絲縷縷的黑氣從軍營上方冒出,裏面混雜着諸多半透明的面孔,在痛苦掙紮詛咒。
蓦然間,諸多黑點化爲遮天蔽日的蝗群,向自己洶湧撲來!
“來了!”
段玉精神一提,隻覺毛骨悚然。
半空中,這鋪天蓋地的蝗蟲群隻分出一小部分,約有十分之一的樣子,越過芝城,向更東方而去。
“身爲吳越封君,我還沒有光明正大地叛國,吳越王也沒有廢了我,因此我還是吳越六十二封君之一,作爲名義上的主君,吳越就要承受十分之一……可惜了,若我此行得到了吳越王的诏書,奉君命讨伐,那這些怨氣自有吳越國器承受,我最多承受十分之一!”
段玉歎息一聲,望着密密麻麻的黑點落下,形成一層濃密至極的黑雲,将自己籠罩在内。
就在這時,他頭頂雲氣一震,開始将黑雲籠罩煉化。
這是他自己的公器。
不論怎麽說,段玉也是雲中君、曲胥君,掌握大權多年,自有氣運在身,形成公器,正是應對此種罪孽的良方!
特别是如今,占據芝城,統轄十數縣之地,人口數十萬,若不是人心未附,公器不穩,承受數萬怨念毫無問題。
畢竟,此戰過後,南句州已經盡在掌握。
而吳越一國也才四州,還要分一半與封君,無鸠真正掌握的,其實也就兩州之地而已。
自己所掌握的權力,已經等同于吳越王一半了。
不過還是那句,縱然未來很有潛力,此時人心未曾歸附,沒有征集起氣運還是事實。
因此,頂上公器抵抗了一下,終于土崩瓦解,現出内藏的異龜。
這龜龍爪鳳尾,背有虎紋,身具四靈之相,潛力甚大,正是雲中島氣運。
此時不甘咆哮,被稀薄了幾分的黑雲死死壓住,如負重山。
靈龜咆哮連連,擊散着雲氣,現出黑雲中最核心殷紅似血的部分,卻依舊被鎮壓。
最終,黑紅色的光芒還是侵入體内。
段玉渾身一震,面上七竅都流出血來。
識海之中,一層黑紅色光芒遍布,攻擊着道印。
四轉螭虎白銀印光芒大放,幻化螭虎之形,奮力抗衡。
“我并沒有親手殺人,而是命巨鷹去做,這就隔了一層,但身爲主使者,依舊要承擔大頭,而這段時日,盡力以分封控制各地,也彙聚了些氣運,再加上曲胥、雲中之器,又能抵消一部分,最後,則是要看道印了!”
道印玄奇,乃是段玉最後的底牌。
他擡頭望天,不由一笑:“幸好,削弱幾層後,雖有罪孽天譴,但總算沒到直接落雷的地步……”
要是真的天打雷劈,那除非立即晉升雷劫不滅,否則就是十死無生了。
此時雖然籠罩着一身罪孽,但自己可不是瘟神道人,隻能等死,最多做些善事功德抵償。
自己掌握南句百萬軍民,隻要正式成就蛟龍,這點罪孽揮手就可擊破!
片刻後,識海内終于穩定下來,段玉内視,卻不由苦笑。
隻見道印之上,一片黑紅紋路蔓延,染得原本的銀色駁雜不堪,而自己頭頂,籠罩着數丈黑雲血光,絲毫神通法力都動彈不得了。
“這就是将我地煞修爲、還有道印,都抵了上去麽?”
此情形,就是用所有修爲,外加道印鎮壓住罪孽,在去除之前,苦修多年的道法盡皆失去。
“好在此時政權也沒有什麽大敵了,當務之急,是要速速将楚國十萬大軍盡滅的消息傳播出去,威吓四方,恐吓楚人,使其臣服,貢獻氣運!”
“不過此時,難免就有一些宵小來犯!”
他冷笑想着,忽然身影一動,八步趕蟬,如浮光掠影,來到城牆上某個角落,五指并攏,軍氣凝聚,化爲一拳:“殺!”
砰!
仿佛氣球炸開,一個元神慘叫着灰飛煙滅:“你毒斃我肉竅,又滅我元神,我好恨……”
卻是之前軍營中随軍的道人,肉竅斃命,心有不甘,前來窺探。
‘我之前爲了渡過劫難,修煉兵家之道防身,果然大有裨益!’
段玉沉默着收回了拳頭。
此時縱然道法難出,但他還是兵家二重的大将!也是這芝城體制之主!
外有大軍環衛,内有精兵防身,自保還是無虞。
不錯,此時的他,赫然已經進階兵家二重!
兵家大将要突破,最快的還是戰場上,段玉這些時日打的仗一點都不比秦飛魚少。
而兵家一重的軍氣灌體,因爲有着人仙之體,簡直是彈指即破,二重的練精兵,有着五毒宗法門,與秦飛魚交流一番後,略有所悟,閉關幾日也突破了。
反而是破入第三重軍氣神通,有些困難。
不過他也找到了一條捷徑,那就是白家!
此家掌握不少神通簡化版本的戰争秘術,顯然對兵家三重極有研究,自己抓了白關,總有攻破其心防,得到白家真傳的一日。
“君上?”
這動靜,立即引來一隊精兵,爲首的天野拳兵衛立即問着:“出了何事?”
“無妨!”
段玉笑着擺了擺手:“你明日放出消息,南楚大軍已滅,我将在城外築京觀!”
“什麽?”
天野拳兵衛目瞪口呆。
不是白日才大軍開到,滿城顫栗麽?怎麽到了晚上就滅了?
……
兩日後,微雨。
秦飛魚快馬趕入芝城。
一路上,他還見到了不少之前冊封的士大夫,一個個臉色蒼白,如喪考妣。
“莫非是真的?”
他入城,路過一處菜市口,就見血流滿地,斑駁暗紅,顯然剛剛行過刑。
耳朵一動,周圍百姓驚恐的聲音就傳入耳中。
“陳家造反,一個時辰就被破,滿門抄斬啊!”
“東輸家也是如此……唉……誰能想到,十萬大軍啊,說亡就亡了呢?”
“鄰家的小子偷偷去看過,說得那個慘啊,屍骸遍地……回來之後也上吐下瀉,去了半條小命,好懸給救了回來……”
……
聽着這些聲音,秦飛魚心裏迷惘一片,趕到府邸,面見段玉。
“君侯神武!”
“我等誓死效忠!”
這時候,這些士大夫就乖覺多了,阿谀奉承的聲音老遠就可以聽到。
“拜見主君!”
秦飛魚進來,一絲不苟地行禮。
“嗯,罷了,你們下去吧!”
段玉擺擺手,讓參見的士大夫退下。
秦飛魚凝神望去,就見段玉眉宇間似有些疲倦,除此之外倒是沒有什麽大礙,不由現出一絲喜色:“恭喜大哥了!”
攜此大勝之威,不愁南句州不臣服。
甚至,連楚國東面都是處處破綻,大可攻城掠地,順帶恐吓吳越,令其不敢東進。
段玉之前規劃的西進楚國、東拒吳越的戰略,一下就成了大半。
假以時日,必然能夠成爲影響南方的舉足輕重之勢力!
争霸天下的夢想,此時方才看見一絲曙光!
“哈哈,這的确是喜事!隻是還有一些死硬份子,以爲我之前的大度是軟弱可欺,看到外界那樣了還賊心不死,想要串聯造反,當族滅之……”
段玉哈哈一笑,聲音又轉冷:“等到城内清理一批大族之後,浦上之地也要拿幾個開刀呢!”
秦飛魚沉默。
十萬楚軍東進,浦上豪強紛紛串聯,密謀迎接王師的事情,他也知道一點。
之前是隻求他們不亂就可,現在掌握大勢,自可随意宰割。
“你回來便好,休息一日,我們明日出城,去給十萬楚軍收屍!”
段玉又一彈指甲。
五毒宗的毒氣彈,質量還是很過得去,一夜過後就落地降解,再經過雨水沖刷,殘毒就已經不多了,至少毒不死人。
否則的話,這幾日要是刮西風,芝城也受不了。
等到再過上幾年,想必那片地方,又能長滿青青草坪,野花遍地了吧?
……
第二日,芝城西門打開,軍營中的一萬新兵被拉了出來,爲十萬楚軍收屍。
這既是爲了防止瘟疫,也是更加直接的恐吓。
他們湧入軍營,就仿佛進入一個死寂的世界,看到一個個屍首倒在地上,抓着喉嚨,雙眼暴突,死不瞑目。
人屍馬屍倒了一地,還有一些想撿便宜的小動物。
不少楚人直接吐了,又被軍法官狠狠抽了一鞭子,才能開始動作。
他們将兵卒的盔甲剝下,屍首斬首,頭顱用作京觀,屍體則直接焚燒後埋葬。
至于金銀之類的财物,則是要盡數上繳,不乏偷偷暗藏者。
因爲死人實在太多,一些小動作軍法官隻能睜隻眼閉隻眼了。
不過他們搜刮的同時,又不自覺地望向中軍,吞了口口水。
那才是楚國貴人紮堆的地方,随便一件玉佩、或者頭上的金冠,就夠他們享用不盡了。
可惜,卻不是他們能夠染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