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爲何武甯君一反,楚王就大驚失色的原因,近在腹心,肘腋生變啊!
嶽超不愧是被楚王忌憚的諸侯名将,起兵後直撲楚王都,七戰七捷,連下十二城,殺入韋州之内,逼得楚王驚慌失措下,向各州下達勤王之命。
不過到了這時,百戰百勝的‘鐵甲武卒’,總算遇到了他們的對手。
一片戰場上,披着鐵甲,武功精悍,所向披靡的武卒方陣,終于被一股白色洪流所獨擋。
這一支精兵着白犀甲,五人成陣,怒吼之間,皮甲之上隐約浮現出異獸虛影,正是白家的白耳精兵!
精兵有精兵的戰場,而更廣闊的方圓幾十裏之中,數以十萬計的大軍犬牙交錯,厮殺不斷。
這一戰一直打到夜晚,雙方才不得不鳴金收兵。
楚國将門之中,以白氏與項氏最爲顯赫,此次楚王派來抵抗嶽超的統帥,就是白家當主白仲昭。
帥帳之内。
白仲昭升帳,按膝虎踞,聆聽着戰報:
“各軍回營,我方折損過萬,敵軍在五千與六千之間。”
“善!”白仲昭聽了,不憂反喜:“武甯君雖實力雄厚,比南楚一國還是不如,因此一旦起兵,就直撲王都……其勢侵略如火,如今能被止住,已經是大善!”
又傳令:“中軍紮穩營盤,命各營輪流出擊,消耗敵手,從今日開始,避大戰而争小戰,能斬首百級,自身傷亡二百以内,則論功!否則論罪!”
這就是仗着家大業大,與對方兌子,縱然以二兌一,南楚也撐得住。
雖然有些避戰嫌疑,但嶽超可不是普通人,深得兵法‘風林火山’之要,本身更是兵家四重的絕世名将,不得不慎之。
就在這時,一白家将領匆匆進帳:“大帥……急報!芝城落,白羅殒!”
“什麽?”
白仲昭一驚,正在持筆的手上不由落下一滴豆大的墨汁,染黑一片。
……
時間略微往前。
韋州,楚王都。
現任楚王名爲熊璋,乃是一位英主。
如今三十有九,正是年富力強之時,銳意改革,削除南楚封君尾大不掉之勢,并北上争霸。
王宮之内,一名英武魁偉、紫瞳虎額的中年人大步走進,其它宮人連忙規避在路邊,口稱大司馬。
楚王有意改革軍制,效仿北方諸國,軍中設校尉,将軍。
而楚國舊制,司馬爲軍事長官,鄉中有鄉司馬,縣中有縣司馬,最高則是‘大司馬’,爲全國最高軍事長官。
此時的楚國,就位于改革的中間點,雖然王室直轄的軍隊中,已經出現了将領與校尉,但各封君的私兵統領還是司馬。
并且,楚王麾下的最高将領仍稱大司馬,統管全國兵事,相當于‘大将軍’。
“臣項無忌,拜見王上!”
大司馬進了殿堂,向熊璋一絲不苟地行禮,旋即起身。
其氣之盛,令楚王璋都感覺有些難以承受,此時勉強一笑:“大司馬此來,可是西方戰事有了結果?”
“非也,隻是東方芝城急報,之前吳越浦西封君過境,連破群舒,如今更彙聚大軍,圍攻芝城,特來求援。”
項無忌開口回答。
“吳越莫非有意參戰?”楚王璋一驚。
“逢着楚國内亂,吳越王無鸠或許有心試探,或許隻是兩邊封君日常……”項無忌道:“此乃疥癬之患,與這相比,盤雲山高玄通,疑似大夏遺脈,是肘腋之患,而武甯君嶽超,方是心腹大患!”
“不錯!但寡人已經命令各州勤王,彙聚大軍二十萬,前線還有白老将軍統帥十萬大軍,應當能勝!”楚王璋喃喃地說着。
“王上,南句急報!”
就在這時,外面一名内侍匆忙舉着文書膝行而進:“芝城已陷!白羅将軍戰死!曲胥君已經占了芝城!”
“什麽?”
項無忌眼睛一眯,紫瞳中就放出光來:“白羅小子,竟然如此無用?”
看這時辰,一前一後,幾乎是芝城一被圍,發出求援後,不到一兩日就被破了?
雖然是古代,但有着道法等諸多神通,真的不惜代價,消息傳遞還是很快。
“白羅真乃廢物!”楚王璋聽了大怒,猛地摔了一個玉鎮紙:“虧寡人如此信任,将東方門戶交托,竟然就這麽敗了,喪師辱國!”
又看向項無忌:“大司馬前幾日不是還說,浦西封君自有浦上封君應對,命白羅堅守,可保無虞麽?”
“臣知罪!”
這個還真推托不了,項無忌感覺臉有些疼,稽首謝罪。
“謝罪有何用?如今之計,該如何是好?”楚王璋問策道。
“芝城乃形勝之地,得之可得南句大半,楚國東方門戶洞開,恐吳越君王動心西進……好在天賜良機,正值梅雨,大軍無法動彈!”
項無忌一闆一眼地道:“隻有命東面四州的勤王軍不計代價地急返,召集附近封君相助,再命久經戰陣的大将爲帥,趁着吳越立足未穩之際,奪回芝城!”
“東面四州,那便是十萬大軍啊……若是一去,王都隻有十萬,加上白老将軍的,不過二十萬,南方還有高玄通……”楚王璋隻是遲疑片刻,蓦然現出堅毅之色:“如今芝城已經成了心腹大患,寡人心意已決,縱然高玄通糜爛交蠻州,也必先破芝城,拒惡狼于門外!”
“王上聖明,臣請親自領軍!”項無忌請命道。
“大司馬?不可!大司馬還要主持王都防務,怎可輕動?”楚王璋立即拒絕:“不如讓王叔熊周領兵如何?”
項無忌臉色一沉。心知王上不願意看到項、白兩家掌握太多兵權,心裏權衡了片刻,就說着:“熊周也是大将,可!”
熊周乃是王室中人,還是楚王璋的叔叔輩。
南方雖然禮樂不如中原,但對于王室也沒有那麽多忌憚,熊周因此少年遊學,拜将門費家爲老師,請教兵事,學成後領兵征戰,無有不勝,如今已經是兵家二重的大将,也是王室最拿得出手之人。
費氏也是将門,地位隻在項、白兩家之下,并且更加傾向王室。
項無忌卻是真心爲楚國考慮,覺着熊周資曆、權謀都是足夠,并且有着費家鼎力支持,不少費家子弟在帳下充爲校尉、将軍,特别是費家當主,修爲臻至兵家三重神通之境,有他保駕護航,配合十萬大軍,隻要趕在吳越大軍進駐之前,取芝城易如反掌,就沒有再反對。
隻是不知道爲何,心中還是有些隐約的不安。
……
吳越。
天氣陰沉,仿佛君王之怒。
越青歎息一聲,正了正衣襟與冠帶,走入殿堂之内。
吳越王殿中,此時早已濟濟一堂,無鸠高居王位,望着手上的一份文書,冷笑道:“願爲寡人守西門?嘿嘿……”
浦西封君攻入浦上,打下芝城的消息,自然也傳了過來。
與之一起的,還有段玉的奏書。
“區區一個曲胥,縱然能下芝城,又還有何餘力?黎鳳,立即點起大軍,前往芝城……”
無鸠命令地說着。
當初隻是想讓這個曲胥君去磨一磨,想不到對方不動聲色間,就弄得天翻地覆。
不過此時,似乎正是吳越西進的良機?
“王上不可!”
越青深吸口氣,站了出來。
“你有何高見?”
無鸠很是失望,冊了封君之後,這個忠臣也與國離心了麽?
越青痛苦地閉上眼睛,想到了昨日曲胥君家臣,那個叫做郭百忍的縣丞話語:“越氏封地大多在南,吳越西進,與越氏縱有好處,也是王上得十,而衆封君得一,如此下去,國内形勢逆轉,國君之勢增強,封君之勢衰落,于國大害矣……”
僅憑這些,還無法打動越青,但越氏族長與其它兩個封君卻有所動搖,郭百忍更是連連許下好處,最後保證道:“……若事成,主君願迎娶越氏淑女爲妻!”
迎娶之事,不過空口無憑,卻可先答應下來,再看後續發展。
如此一來,若曲胥君騰飛,則南句必有越氏的一席之地,若曲胥君戰敗身死,自然什麽都不必再說。
念頭飛快轉過,越青繼續說着:“曲胥君此次之所以出兵,乃是受白芷君邀請,而白芷君是邊境封君,受到襲擊,有着臨機決斷之權,有奏文爲證……他們都并無叛國之舉,君上大軍如何能進入封臣的領地?”
不得不說,前面屍山血海都是在楚國境内打的,而段玉也是将白芷三個封君好好養着,沒有殺了一個,也沒有侵奪白芷等領地。
說是‘無過’,勉強說得過去。
而吳越王大軍過境,損害的就是封臣的利益了。
在限制君權之上,哪怕其餘吳越六十一封君都恨死段玉,在這條戰線上也必須一緻。
否則的話,封臣得了什麽好東西,君王就去觊觎,如何得了?
不過無鸠終究是君王心性,認準一件事後就堅韌不拔:“孤意已決,不必再言!”
“報!”
就在這時,一臣子飛快來報:“已探得消息,南楚十萬大軍向芝城而去,領兵者是王叔熊周!”
“十萬?”
無鸠臉皮一抽,不算封君,他麾下盡數動員,也才五萬。
這點遲疑,立即就被越青看在眼裏,進谏道:“既如此,王上可增兵浦州山城,以觀後局!”
浦州山城,跟南句芝城一個性質,是吳越西方壁壘。
如今楚王派大軍而來,氣勢洶洶,吳越王要擔心的,反而是自家安全問題了。
“可!”
沉吟良久後,無鸠做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