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山,正陽道祖庭。
時值午夜,一老道仰望星空,就見一顆星辰大放光華,不由驚歎:“這是……天變?!此主南方龍蛇起陸,必有大變啊!”
急急掐指一算,又結合所得情報,頓時得出結果:“原來是困龍脫鎖……唉,當年楚王命高人在嶽家陰宅中布局,龍庭暗中施加影響,另藏了一重秘法,此時就可依法破之,隻是放出此龍來,雖可爲大夏争取時間,未來卻也不知是福是禍……”
正陽道明面上支持北燕,實際暗中支持的卻是大夏,受龍庭指派。
龍庭當年發現南方有蛟龍而起,龍力甚是磅礴,幾乎有一統南方之望,因此暗中協助楚王,才得這鎖龍之局,如今自己放開,卻是龍飛九天,不可再遏制了。
并且,嶽超之前雖然被困龍,卻也得以根基深藏,積蓄之力甚是渾厚,猶如按壓彈簧越厲害,反彈之力就越強。
此舉雖可一時解圍,卻有飲鸩止渴之嫌。
老道默算良久,還是一歎,沿着台階而上,來到一處山洞前。
這洞穴位于長白山頂峰,再上就是天池,承接天地靈機,乃是不可多得的福地。
但此時,洞門緊閉,厚厚的岩石阻隔一切,顯然正陽道主明元還未出關。
“唉……道主還未出關,這北方局面,該如何主持才是?”
老道歎息一聲。
明元道主自從上次延支山一役大顯神通,連弑兩天師之後,身負重傷,閉關至今。
實際上,若是道業修爲,三年前就彌補好了。
隻是閉關之時,又感受到突破雷劫不滅的契機,這才繼續苦修。
道家修煉,自築基開始,曆經三花聚頂、五氣朝元、元神出竅、遊神禦氣、呼風喚雨(天師)、雷劫不滅、純陽不朽……一重比一重艱難。
特别是雷劫不滅,乃是傳說中的境界,老道自忖若是自己抓住契機,顯然也不會就此放手。
隻是道主突破得,似乎艱難了一些?
“明永!出了何事?”
正要走時,一個細細的聲音從石門内傳出。
“啊,道主?”
明永老道大喜:“您可曾成功?”
“閉關三年,盡複舊觀,再三年,得雷劫不滅契機,此時傳說在我眼中已經沒有絲毫迷惑,隻要默運玄功,承受天雷,便可突破!”
明元清清如玉的聲音繼續傳出:“隻是本座這些時日元神遨遊太虛,感悟天道,卻也明白了,原來我道一直在逆天!若引雷劫,威力恐怕比普通天師突破還要大上五成,這就是天譴!”
明永老道大驚失色:“夏朝已經覆滅,我們要再興,自然要遭天譴,隻是何以如此酷烈?”
“若隻是一朝龍庭再起,也不至于到這個地步,當年大夏一夜而滅,本座就覺得甚是奇怪,如今看來,卻是行差踏錯,自去天命啊……”正陽道主修爲日益精深,眼界也随之開闊,從典籍中察覺出某些隐秘。
“那道主的意思是……我們下船?”明永遲疑了下,問着。
正陽道本來就在輔佐北燕,雖然與大夏暗中來往,卻未正式叛主投靠。
更何況,北燕如今勢頭正盛,有草原十萬鐵騎,統一天下很有希望,至不濟也能劃江而治。
扶龍庭至此,可算成功。
“順行成人,逆行爲仙!既已逆之,何不大逆?!”
良久,明元的聲音才傳了出來。
這就是說,修道總有劫數,早已逆行,當堅定本心。
“道主,我明白了。”
明永恭敬行禮,退下。
山洞之内,正陽道主盤膝坐在一張石床上,神色卻是豁然一變。
實際上,明永之前的說法很是不錯,若轉投北燕,不,這甚至不叫轉投,而是一直陣營不變,無疑危險最小,也有着收益。
明元估計,若是北燕一統天下,自己突破雷劫不滅之境的可能足有九成!
縱然隻打到天河,無法一統南方,也有六成把握突破!
因爲雖有雷劫,卻無天譴!還可得北燕運數支持,渡過的希望很大。
“隻是若如此,我一輩子的極限,也就至此了……不可能突破純陽不朽,成爲仙人!”
“而若改投大夏,雖然危險,一旦成功,回報卻十分豐厚,很有希望能令我傳說之後,再進一步!追尋那茫茫的‘道’!”
正陽道主低聲喃喃着,又望向面前的一張殘頁。
這殘頁玄黃色,其上似乎有着黑紅之光閃爍,将字迹模糊掩蓋。
“地書?世間真的有此物麽?”
他面露疑惑、激動等神色。
大夏龍庭雖然暗中做了不少準備,但北方布局,多靠正陽道與神宵門。
六年前一役,神宵門天師戰死,北方就是正陽道主一人定奪了。
明元此時,可以說真正是大權在握,一念可左右天下大局。
像他這種人,什麽許諾都難以羁絆,至于忠心什麽的更是笑話。
唯有直接可見的利益,才能拉攏。
大夏也知曉這點,最近終于松口,給他送來這地書殘頁。
地書據說記載了天地之秘,完整讀了,必可成仙!
明元沉吟良久,還是伸手,往地書上面一抹。
呲啦!
黑紅色的光芒瞬間消退,現出一行行扭曲而又玄奧的字迹……
……
慶國,一處戰場。
平原之上,數萬騎兵沖鋒,聲勢若奔雷,浩浩蕩蕩,好似天河決堤,帶着無可抵禦之力,碾壓而過。
五萬草原騎兵沖鋒,當先作爲箭頭的更是‘血屠精兵’,清一色玄甲重馬,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哈哈!痛快!真是痛快!”
燕狂屠大笑着,飛馳縱橫,帶着血屠精騎圍殺慶國幸存的精兵與将領。
之前突然襲擊,不宣而戰,騎兵馳騁,直接殺入慶國,甚至饒過亢北城,直接阻擊後方援兵。
這一戰之後,慶國六州之一的北方原州就要半數淪陷。
六萬防禦草原之定北軍也要折損過半,雖然還有亢北城這一釘子,但指日可下。
慶國空門大開,卻是可以肆意馳騁了。
“哈哈……崔山八成要傻眼了,以爲我北燕吞了草原,至少需要數年休養生息,縱然要開戰,也是先吃西戎諸國,或者較弱的東陳……但咱們偏偏出其不意,從最強點突破,等到崔山反應過來,原州就歸了咱們了。”
戰後,騎兵紮營。
燕狂屠款待諸将,哈哈大笑。
“這都是将軍神勇,又運籌帷幄!隻是後方亢北城這個釘子不得不拔了,否則我等前面在與慶國交戰之時,若後方再被其襲擊,卻是有大敗的危險……”
一将出列,朗聲說着。
“這個自然!”
燕狂屠大手一揮:“反正此戰之後,原州定北軍投降者甚多,你們再飛馳各郡,押投降的廂兵過來,拿他們當先鋒攻亢北城……亢北城内也有定北軍駐紮,讓這些同袍相互厮殺,倒也可以爲樂,哈哈……”
一語之間,數萬降卒的命運便被定下。
若是有望氣者在此,必可看到血光與煞氣沖天而起。
隻是對于燕狂屠而言,根本無所謂。
他乃是北燕大将,一切殺戮自然有着北燕國體承擔,對數千萬人之信念氣運而言,這區區數萬十數萬冤魂,又算得了什麽?
若是将來北燕得了天下,更是塵埃一般。
……
踏踏。
一隊騎兵飛馳,幾乎人人帶傷,兵甲散亂,顯然是吃了敗仗。
不知道跑了多久,終于在一處停下,休息喝水。
蒙戈吃着一張餅子,問道:“巴特爾,我們還有多少人?”
巴特爾陰沉着臉回答:“隻有不到兩千了……”
“該死的燕狂屠,還有慶國人!”
蒙戈狠狠灌了口水,又對付着面餅,似乎将它當成了敵人之肉。
六年的經曆,已經令這位歸義可汗成長起來:“我們還算好……巴圖那一路才是真慘,撞上血屠精騎,怕是要全軍覆沒,嘿……我是不是還要謝謝燕人,替我報得大仇?”
他本是草原霸主,烏延部的繼承人,隻是作爲叔叔的巴圖謀反,被逼得躲到慶國,尋求庇護。
這一切并沒有多少意義,因爲伴随着北燕入侵,烏延部已經實際上滅亡了。
沉默了下,蒙戈就問着:“接下來,我們該去哪裏?”
巴特爾還是大将之才,略一思索,就在地圖上找到了自己等人的方位:“我們現在有三條路,一是去亢北城,與都督彙合,抵擋攻城。”
“不說亢北城已經成了一座孤城,我們是騎兵,進了城有什麽用?”
蒙戈本能拒絕。
“第二條,則是趁着封鎖不嚴,突破去慶國中部。”
“我們大敗,又沒有人馬……去了隻怕也要看慶人的臉色……”蒙戈王子遲疑道。
“那最後一條路,王子你還是草原上的雄鷹麽?”
巴特爾的眼睛豁然亮起。
“我自然是!”蒙戈聲音提高。
“那很簡單,我們反其道而行之,去草原!北燕這次主攻方向已定,縱然草原不可久待,也可以繞道去西戎諸國,重整旗鼓!”
巴特爾還是很有戰略洞穿力,直接說着。
原本,北燕吞下草原,需要數年時間整編各部落,乃至威服西戎諸國,這次突然出兵,實在是打得慶國措手不及。
但有着慶國拖住主力,西戎諸國受到的波及必不會很大。
蒙戈聽到這裏,眼睛驟然亮起:“說得不錯,我們就去草原,去西戎諸國,奪回呼延氏曾經的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