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身體前傾,葉知魚不由喃喃着:“月見山城?宮本家?”
“不錯,此家乃是平家親藩,有着三十萬石,位于大後方,最關鍵的是,有着港口!”
段玉點頭說着。
接下來葉知魚細細說明了一番,令衆人知道這個宮本家的實力。
按照出雲大名萬石出二百五十人的動員能力,大略估算,此家極限可動員軍勢七千五百人。
當然,實際上如此做的話,必然導緻壯勞力缺乏,農田抛荒。
并且,縱然宮本家位于大後方,沒有遭到戰火波及藤原家想要打它的話,除了海路之外,就隻能先破平野城才可以。但必須支持主家征戰,上次大敗不論,這次家主又召集了四千軍勢還有剩餘的武士,前往京都一線增援。
可以說,藩内防禦已經空虛下來。
“我不懂!”
水生望着那長長的海岸線:“爲何藤原家進兵之時,沒有想到組織水軍,騷擾平家後方呢?”
“這是因爲出雲水師……不,出雲基本上就沒有真正的水師編制,有的隻是海野家那樣,以海運爲生,或者幹脆就是海賊的國人豪強與大名!人數有五百就敢稱軍了,要真正統合起來,形成數千乃至上萬的水師,就必須召集各地大名,逼迫他們獻人獻船,還有勒索商人,或許大亂之前的攝政平原盛做得到,但此時的雙方,都很難做到這點……”
葉知魚聳了聳肩膀:“而藤原家與平家也注意到了這點,各個港口的防禦還算森嚴,小規模的海盜襲擊根本無法傷得到他們……”
“并且,即使抽調很多精銳去前方,此時的月見山城之内,一千五百人的兵力應該還是有着……縱然小股海盜登陸,甚至海野家傾巢而出,也會被打回海裏。”
段玉接着說道。
“所以,這就是我們的機會了?”
秦飛魚露出猙獰的笑容:“三十萬石的大名,也算不錯了,是應該好好劫富濟貧!”
“若我們能将宮本家掃蕩一空,給平家後方狠狠一刀的話,想必那位藤原家督也說不出什麽話來了吧?”
小川忠次郎卻是典型的出雲思維,想了一想,很是贊同。
将自己辛苦訓練的兵卒送去給别人賣命,是很愚蠢的事情。
段玉的雲中島又不在藤原家控制之下,傻子才這麽幹。
趁着機會大撈好處,才是一個合格領袖該做的事情。
“可以做,但必須要快!”
秦飛魚又研究了下:“若是拖久一些,附近幾家大名支援的話,我們恐怕也沒有足夠的兵力抵擋……”
“這個你放心,出雲的精兵強将都在京都一線上,此時我真不信他們後方還有什麽底牌……”
段玉大笑:“縱然有,也必然倒在龍蛇精兵的長槍之下!飛魚,到時候就看你了。”
“喏!”
秦飛魚大聲答應,戰意高漲。
……
月見山城。
出雲各大名割據,類似歐洲中世紀時期。
因此每個大名都很喜歡修築永久性的軍事堡壘,證明自家的地位,以及加強對附近領地的控制。
這時候的城砦,大多扼守交通要道,或者依山而建,層層遞進,防禦力十足。
而在城砦中心,往往會修建恢宏壯闊的天守閣,那裏就是大名居住與辦公的場所了。
宮本家的家主宮本誠已經帶着大軍前往京都支援,此時藩内一切事務都由少家督宮本藏處理。
宮本藏二十多歲,擅長茶道與禮儀,曾經還在京都表演過,評價很高。
與此同時,他也是一名武士。
此時從天守閣往下,望着城砦内有些蕭條的景象,不由就有些歎息:“我平家的霸業……天下人之位……不知會走向何方呢?”
“大人,忍者猿五郎求見!”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名小姓匆匆進來禀告。
“是猿五郎啊?讓他進來吧!”
宮本藏點點頭,沒有多久,一名穿着黑色緊身衣,蒙着臉的忍者快步走進,恭敬地行禮:“大人,我們的港口遭到了不明海賊襲擊!”
“海賊?人多不?”
宮本藏不由坐直了身體。
在本藩之内,隻有一個港口,雖然商人不怎麽多,領民也很少,但也是一處重要的财源。
“有三條船,接近一百五十人!”
猿五郎沉聲說着:“駐紮港口的佐佐木大人無法讨伐,已經逃出,命我前來求援!”
“佐佐木手下的武士被抽調了十人,此時隻有五個武士,三十幾個足輕,勉強維持港口秩序還可以,要他驅逐海盜,實在是太難爲他了……”
宮本藏也是知道一定情況的,明白不能怪佐佐木,接下來要議論的,是該如何出兵讨伐海賊的問題。
當下立即起身,命令着:“請伊藤神官、還有柴田虎次郎過來!”
伊藤神官乃是藩内供奉清海大權現的一座神社之主,曾經周遊出雲,見識廣博,一直是宮本誠的顧問與智囊,此時專門留下來,輔助少主治理領地。
而柴田虎次郎也是出色的武士,精通兵法與韬略。
沒有多久,兩個人都到了,伊藤神官穿着一身白色常服,面白無須,柴田虎次郎則是三十來歲的武将,面色黑紅,一進來就嚷嚷:“要讨伐海賊麽?隻要給我一百人,我就可以将那一百五十人趕下海!”
見到這幕,宮本藏眉頭一皺,心裏就有些不喜。
這樣的武家,實在太跋扈了。
“虎次郎,稍安勿躁,先聽聽猿五郎是怎麽說的……”
伊藤神官五十來歲,行事一闆一眼,先肅穆地盤坐好,再看向猿五郎。
“是,大人!”
猿五郎颌首,又将事情說了一遍。
“你覺得,港口那邊,能滿足海賊麽?”伊藤神官聽完,眉毛輕輕一挑。
“恐怕不能,因爲戰争的關系,港口貿易蕭條……在我離開的同時,那些海賊已經在遷移居民了……”
猿五郎頓首說着。
“這麽說起來的話,對方有意繼續深入我方領地?”伊藤神官黝黑的眸子中帶着一絲深不可測之色。
“很有可能!所以佐佐木大人命我求援!”
……
“伊藤神官,你看到了什麽?”
宮本藏肅穆問着。
“百人海賊進逼,後續未知,很有可能是個陷阱!”伊藤神官道:“吾神給了我啓示。”
“難道說……是西國的水軍?”宮本藏頓時有了幾分底氣:“海野家?還是丹波雲衆?大商人宗近?又或者聯手?”
“我覺得,可能是一家或者兩家,有着一千左右的軍勢!”
伊藤神官說着:“因此……他們才僞裝成海賊,引誘我們主力出擊!本家此時隻有一千三百人,他們若有把握,就會直接進逼月見山城了,不會想用這個辦法,因此人數不會太多。”
“真不愧是伊藤大人啊……”虎次郎感慨地說着:“給你這麽一說,敵人的陰謀就好像在我們眼前一樣了。”
“既然如此的話,我們直接堅守月見山城的話,怎麽樣呢?”宮本藏問着。
“這恐怕不行,作爲藩主,你必須保護你的子民……那些海賊若是發現我們固守城池,肯定會四散劫掠的!這對于宮本家的威嚴與名聲,是一個巨大的損害啊!”
伊藤神官勸谏道。
“是啊……雖然藩主擁有對領民的生殺大權,但在外來勢力面前,也必須要保護自己的領民,否則必然被抛棄!”
宮本藏喃喃地說着,對于此點有着深刻的領悟:“那應該怎麽做才好呢?”
“本藩之内的有力國人與豪強還是有幾家,可動員他們出兵……”
伊藤神官說着:“月見山城留兵一千,足夠守城了,确保本陣不失後,虎次郎可帶着三百人,彙合豪強,組成讨伐軍隊……港口邊上就是羽木家的領地,我想他們一定會積極響應的,到時候湊上千人,以大山壓卵之勢進逼,若隻是普通海盜,肯定望風而逃,而縱然是西國水軍,也能一戰了……畢竟是在陸地上!”
水師擅長打海戰,平地戰陣根本不如武士。
若一千陸軍對一千水師,又有地利的情況還失敗,那柴田虎次郎就可以直接切腹了。
“利用羽木家,動員國人與豪強?”
宮本藏喃喃着,忽然又有些明悟:“本家實力空虛,因此必須試探他們的忠誠,還有削弱他們的實力?”
這一策之中,不僅有借力打力,還暗含削弱領地内其它各家力量的想法,當真是一石二鳥,蘊含着深沉的政治智慧。
相比而言,他的确是太過稚嫩了。
“我明白了!”
宮本藏深吸口氣:“柴田虎次郎!”
“哈!”
這武士立即跪下,眼眸中有些興奮。
“我給你三百人,命令你迅速聯絡羽木、大田、沼河幾家、命各家出兵,讨伐盤踞港口的海賊!”
“遵命!”
柴田虎次郎大聲答應着,臉上充滿了某種興奮與狂熱。
正是這種躍躍欲試,反而令伊藤神官有些心裏一涼:‘虎次郎的忠誠還是可以信任的,隻是他沒有被家主帶往前線,這點不甘,是否會導緻冒進呢?但隻是對付一些海賊,又是本地作戰,不至于如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