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吞大艦再一次造訪出雲,段玉也知曉了最新的大戰情報。
“三月,藤原千代于橫門山大破東國之虎伊藤幸誠?這可真是……”
段玉盤膝端坐,感歎一聲:“意料之外啊!”
雖然内心覺得藤原家獲勝的可能性大些,但這時間與速度還是超出他的預料。
畢竟,此種大亂之世,倒幕之戰,縱然綿延幾代人,打上數十年都有可能,何以這次如此迅速?
葉知魚跪坐一側,平靜地述說着打聽來的消息:“傳聞伊藤幸誠忽染惡疾,幾乎不能理事,東國軍因此軍心動搖……而三月的某一日,正好有着大霧,藤原千代當機立斷,借着濃霧掩護行軍,并痛擊東軍大營……雖然斬獲不多,但打出了士氣,如此三日之後,縱然伊藤幸誠病愈也是回天乏術……”
“總覺得……其中或許有外來之力插手的樣子……”段玉沉吟了下,又問着:“京都局勢如何?”
“平家早已挾裹公卿王室逃到平野城,準備努力聯絡諸藩,整兵再戰……”葉知魚道:“而藤原千代則是直撲平家封地,大有畢其功于一役的意思。”
“藤原家家督……着急了啊!”段玉聽了,神色頓時有些玩味。
有些人逆境之時,能百折不撓,愈戰愈勇,但距離成功就差一步之刻,卻最容易出岔子。
“若藤原千代徐徐圖之,安坐京都,以出雲王的大義名分爲矛,慢慢招攬東國諸侯,出雲數年可定……但此人貪功好勝,冒然進逼平家腹地,就容易橫生波折!”
當然,這也符合他的利益。
若是出雲數年平定,不論是平家還是藤原家獲勝,對他而言都是不利。
頓了頓,又問着:“伊藤幸誠下場如何?”
“據說其苦戰半日,殺敵數百,力竭而亡!”
放在普通世界,沒有一個将軍能有此等武力,但這個非凡世界卻是不同。
段玉一聽就知道,此必是一個以武入道的兵家高手,可惜,還是擋不住浩浩蕩蕩的大勢壓迫。
“出于這個原因,海野家可以向我們提供的奴隸,又變多了呢!”
葉知魚笑得很是開心。
在她看來,什麽平家、藤原家、兩邊打得越慘越好,死得越多越好,如此才能方便自家的發展。
“上次吃下一萬人,已經很引人注目了,恐怕這一次之後,肯定就有人來追查了吧?”
段玉卻是歎息一聲,有些怅然。
一次購買數百上千奴隸倒還沒有什麽,但一萬數萬地吃進,恐怕能直接驚動藤原千代!
到時候,必然會生出些麻煩。
但這些事情,自己還鎮壓得下:“好了,海野家已經來迎接我們了,這次要多準備一些糧食了……可惜啊,若是對方能主動将奴隸送到我們島上,那就更好了!”
段玉很是惋惜地說着。
縱然自己在冥吞中篆刻了大量清新空氣、驅逐疫病的符文,但艙内的環境還是十分惡劣,畢竟是萬人級别的航運,再加上食物與清水的不足,基本上每天都得從甲闆上将屍體扔進海裏。
好在航程還算短,否則死的奴隸必然更多,這可都是财富啊。
“遵命,我一定将其辦妥!”
葉知魚乖乖退下,段玉卻是望着四吉島,若有所思。
……
“豎子不足與謀!”
與此同時,長欽道人滿臉陰郁,走出了京都。
他在此戰中雖然未正面破營,但也是居功至偉,奈何幾次谏言,讓藤原千代固守京都,招降納叛,天下可定,結果都是被駁斥。
不僅如此,對方竟然還帶着一幫久戰疲勞之軍,直撲平家封地!
雖然平家之前大敗,但拔了牙的老虎,難道就不是老虎了麽?
以平家的财力與積蓄,還有兩郡的根基,怎麽可能沒有反噬之力?
隻是長欽道人也清楚,藤原千代可謂‘奮六世之餘烈’,身上背負的期望與仇恨實在太重了。
作爲一家家督,西國管領,特别是在出雲體制之下,家臣團與其它藩主們的意見就不能不考慮。
他們可都是被戰争的勝利迷了眼,想要沖進平家領地中大砍大殺,順帶瓜分一切呢。
“不如歸去!不如歸去!隻是已經牽涉如此深,我怎麽還歸隐得了?”
道人下山扶龍庭,從此氣數相連,不是大成就是大敗。
縱然十大道脈之一的白毫山,也需要慶國的冊封與承認扶持,瀛州閣也是如此。
是以每次出雲大亂,瀛州閣都有此類角色入世行走。
但最終的結果,有的鯉魚化龍,有的跌落塵埃,從無能全身而退者,其中酷烈,令人思之震怖!
之前長欽道人護送出雲王至藤原家,已經是選定陣營,再加上之前爲藤原家掃清守護伊藤幸誠的外神,一路伐山破廟,血流成河,牽涉更深,已經脫身不得。
若藤原家兵敗身死,他最好的下場也是兵解灰灰,魂魄至陰間做個陰神。
“時也命也,天意如此,如之奈何?”
長欽道人一人一劍,向西而行:“道人如此幹涉,大受龍氣忌諱,或許我被外派就是反噬?好在這也與我所查之事暗合,正好一去。”
想到被委派的任務,長欽道人神色肅穆。
海野家不過一個小藩,石高還沒有三千石,最近居然接連吃下大批奴隸,與海外貿易,勢力膨脹得十分厲害。
而長欽道人要調查的,就是那個打着‘雲中’旗号,大規模吃進奴隸的勢力。
‘之前聽聞道符傳訊,東海一害妖鲲被除去,下手者也是自号‘雲中’,這兩者或許是同一家?如此一來,在東海之中,又一個大勢力要崛起了!’
能擊殺妖鲲,是有高端武力坐鎮,而能吃進數萬奴隸,顯然根基深厚。
這兩者結合,就是能震驚東海的大勢力,連瀛州閣都要小心應對。
‘此外……還有平家與藤原家兩個家督遇刺之事,雖然隻是我下山的幌子,但也不能忘了……’
長欽道人默默思忖着,身影消失在薄霧中。
四月下旬,等長欽道人來到四吉島的時候,卻發現那些運奴船早已走了多時。
隻是他臉上并未有着絲毫不滿,而是在海野家的殷勤招待之下住了下來,準備等候對方的下一次來訪。
……
大海粼粼。
一艘小型桅杆船劃出微妙的弧線,乘風破浪。
這種小型桅杆船勝在轉向靈活,船速很快,适合突然靠近打跳幫戰,一向是海賊的最愛。
此時,在靠近一座小島之後,頓時升起一面黑色的海盜旗。
停泊之後,從船上下來兩人,領頭者三十來歲,衣衫邋遢,一臉潇灑不羁之色,在他身後,則是還有一名眉清目秀的小厮,亦步亦趨地跟随着。
這是此船的海盜船長後藤家義,至于他身後的,則是被當成心愛的‘小姓’(侍童),諸多海盜也不以爲意。
在這島的背面,竟然停泊着數十艘海盜船,大翼就有十三艘,形成了一個臨時的海盜團夥。
海盜們大多自由散漫,以一艘船爲單位進行活動,隻有碰到啃不下的硬骨頭之時,才會出現這樣的數股聯合之事。
後藤家義腰間别着彎刀,走進一個露天的會場。
數百個海盜席地而坐,點燃篝火燒烤食物大吃大喝,雖然是白天,但到處可見酗酒者,甚至還有女人,由此誕生的紛争數不勝數。
看到這一幕,跟在後藤家義身邊的小姓就皺起了眉頭。
“哈哈……好漂亮的小夥子!”
“長得實在眉清目秀,連大名都會看上呢!”
幾個醉醺醺,身上滿是酒臭的海盜大聲調笑,甚至對着他吹起了口哨。
見到這一幕,眉清目秀的小姓神色一冷,卻還是忍耐下來。
畢竟出來當海盜的,若連這種場面都不能忍受,那就該趁早滾回岸上。
而實際上,因爲航行中絕少女人,一些長得還算可以的年輕海盜大多都受過這樣的騷擾。
若是他沒有旁邊的船長罩着,恐怕下場不會好到哪裏去。
“哈哈……看起來六郎很受歡迎麽?”
後藤家義也沒當回事,安慰道:“放心吧,總有一天,你會以自己的實力讓他們住嘴的!”
後藤家義可沒有龍陽之好,旁邊這個六郎也不是他的小姓,而是海盜船上的航海士。
一艘船的航海士,職責在于引導航向、根據星辰定位、繪制海圖等等,在船上的地位很高,甚至不遜于大副。
而後藤家義之所以如此任命,并非是被六郎的美色所迷,而是真的覺得撿到寶了。
這個叫做‘原六郎’的家夥,在航海定位上實在很有一手,甚至對于異常的天氣變化也有一種獨特的敏感,令他的船隻幾次躲過風暴。
是以六郎登上航海士的位子,那是整艘船的海盜都認可的。
畢竟,再怎麽狂放不羁、兇殘成性的海盜,也知道一位優秀航海士的重要性,那可是生命的保障啊!
“請放心,大人!”
原六郎笑了笑:“在下并未有着絲毫芥蒂!”
話雖如此,卻還是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