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毛大雪飄飛。
一處院落之内,葉知魚穿着大紅棉襖,望着窗外雪花,喃喃自語:“過年了呢,轉眼間,便是慶曆十八年,也不知大哥二哥如何了?”
此時的她,一身清氣萦繞,目光瑩瑩,顯然已經完成百日築基的修煉,正式奠基入道。
“葉姑娘,郭某求見!”
正凝神間,屋外傳來一個聲音,是郭百忍。
“原來是郭總管,快請進來!”
葉知魚上前開門,郭百忍裹着一蓬雪花入屋,尴尬一笑:“冒昧打擾姑娘,隻是剛剛接到慶國消息,主公與秦校尉已經決意出奔,前來東陳與姑娘彙合,讓我們立即準備,接應錦鯉幫一行……我算過了,大概有着十戶。”
郭百忍自從築基之後,修行起來一步一個腳印,極爲踏實,進度卻也極快,令葉知魚都隐約生出幾分自慚形愧的感覺來。
“十戶……”葉知魚一怔,旋即怒發沖冠:“後面來的佃戶也就罷了,原本錦鯉幫的兄弟都是受大哥庇護,才能成長,居然如此忘恩負義,實在可恥!”
郭百忍卻是苦笑:“人各有志,更何況有家有業,強求不得。”
“不行!”葉知魚起身,踱了幾步,還是搖頭:“我得回去,其他人的不管,但那十家忠誠之輩,可不能丢下……”
她畢竟也是幫會出身,知道不論從哪裏東山再起,第一批心腹手下很關鍵。
若是有了這十戶,完全可以抵得平時數年積累,随後便可以滾雪球了。
“這個……萬萬不可!”
郭百忍卻是個有主見的,直接給攔住:“那十戶走白毫山商隊的路子,絕無問題,關鍵一路,反而是在主公!聽聞前些日子慶國政變,原本的國君被弑,八賢王上位……若我們再回去,豈不是更加讓主公束手束腳?”
他們都是之前随段玉去過慶都的人,自然知道段玉如何與八賢王結下梁子。
“可惡!”
葉知魚恨恨咬牙:“我的修爲還是太淺薄了,若我是元神,當能助大哥一臂之力!”
一念至此,又不由望着陰沉的天空,内心默默祝禱:“大哥二哥……你們一定要平安無事啊……”
……
同一時間,段玉哈着白氣,望着飄雪的天空,不由歎息:“慶曆十八年,時間過得真快,我也十八歲了啊!”
十八歲的少年元神真人,說出去絕對會吓呆一大片。
至少旁邊于靜白的神色就很不對,幾乎以爲他是什麽轉世重生的老怪物了。
“你們幹嘛這麽看着我?”
段玉見了,卻是無語:“遊神禦氣的附體奪舍境界,實際上并非真正轉世,而是奪舍,哪來的胎中之迷?若我是奪舍之人,原本就是遊神禦氣的修爲了……”
“主公似乎對修道境界十分清楚?”
正在駕車的蕭靜風回過頭來,笑着問道。
“隻是機緣巧合間,得過一些典籍,略有所聞罷了……”段玉随口說着:“你們兩個也都到了無漏道體的境界,接下來便是專心養護精神,磨練心境,準備渡心魔劫!”
“唯有渡過心魔劫,才能元神出竅,隻是此時的元神十分脆弱,不能遇大風,也不能見陽光,見風如刀割,見光如火焚!唯有慢慢培煉,将元神壯大,才能嘗試去渡過地府陰風之劫,還有真火之劫,從此日遊夜遊,再無限制,元神禦劍,飄渺似仙!”
實際上,到了無漏道體的階段,打坐修煉,增強法力什麽的,都沒有多少意義。
反而應該下山曆練,增長見識,培養心境,這才是應對心魔劫的正途。
是以這蕭靜風與于靜白兩人原本就到了下山遊曆的時候,丹誠道人将他們派出來,也不能算耽誤修行。
不過雖然剛剛修煉出來的元神十分脆弱,但也不是隻能一味龜縮在肉身之内,還有一處地方可去,那便是陰曹地府!
此乃本世冥界,專門供陰神鬼魂居住,元神自然可以往來無礙,如魚得水。
段玉對此處也很有興趣。
因爲那尊幕後黑手的大本營,必然是藏于陰曹地府之中,是爲大夏龍庭!
龍庭者,曆代皇帝魂歸所在,也有忠臣良将與英靈護衛,可以說是一朝陰神的大本營。
而大夏龍庭,乃是真龍之庭,非是慶、東陳此種蛟龍可比。
當年說是一夜覆滅,段玉更加傾向于潛藏隐匿,躲在背後攪動風雲。
隻是畢竟是陰神,再怎麽跑,也逃不過陰曹地府的範圍。
若想抓住那隻幕後黑手的真正蛛絲馬迹,陰間不可不去,但冒然追查此事,肯定有着極大危險。
别的不說,光是上次那一尊刺殺的神靈,若是在陰間相遇,對方可以全力施爲,段玉卻隻有一個元神,八成便要不敵,甚至連跑都跑不掉。
“至于元神出竅大成之後,則是要尋找天地間的天罡地煞之氣,用來淬煉元神,如果說之前是被動渡過劫難的話,此時便是主動尋找磨練,從而令元神堅韌無比,到大成便可附體奪舍!隻是這天罡地煞之氣乃是僅次于雷劫的毀滅之力,曆來直接死在突破過程中的元神真人,也是爲數不少……”
段玉續道,有些不勝唏噓的樣子。
而聽到這些,蕭靜風與于靜白也是神色幾變。
就在這時,馬車嘎哒一聲,陷入凹陷中,蓦然停了下來。
“大哥……”
秦飛魚跑下去看了看:“靈符失效,馬匹也跑不動了……”
“無妨!”
段玉又取出兩枚青銅符,一枚拍在馬車上,頓時令車身變輕了許多,另外一張拍在馬匹身上,兩匹駿馬頓時嘶吼一聲,又有了力氣。
“哈哈……這大雪也是幫了我們的忙,路途艱難,也困住了可能的追兵!”
段玉大笑。
“關鍵還是這符,妾身在白毫山修習多年,也未曾見得如此神效的符……”于靜白眸中帶着好奇之色。
“此乃元神之符,效力自然比普通符好點,更不用說還有我的獨門手段在内……”
段玉笑了笑:“若是你們兩個想學,突破元神之後,我可以教導你們!”
篆刻師功法,顯然牽扯甚多,不宜傳授。
但普通的攻金法門,縱然學成了也隻是一個高級匠人,段玉之前就準備教授葉知魚,若是這二人經得住忠誠考驗,傳了也是無妨。
“多謝主公!”
蕭靜風大喜,在他看來,若能學到這麽一門神妙的手段,也不枉自己爲對方效力多年了。
這就跟那些江湖中人爲了拜師學藝,不惜賣身爲奴爲婢一樣。
“過了後面的關卡,就到了葉州!”
風雪隆隆中,一輛馬車以違反常規的輕盈姿态,奮勇前行。
而當重新啓程之後,段玉望了望周圍地形,對比了下地圖,做出判斷:“接下來隻要橫跨葉州,進入東陳,我們便算安全了。”
之所以如此肯定有危險,還是因爲自身官職氣運消散之故。
早在數日之前,段玉就發現不僅金牌令符之上的龍氣消退,甚至就連自身的那一份每日可吞的官氣,也是徹底消失。
而他還沒出慶國國境,也沒有主動上書請辭,很顯然是被革職了。
先是革職,接下來查辦入獄的旨意想來也不會太慢,還是快馬加鞭,一路逃出慶國比較穩妥。
至于錦鯉幫搬遷之事?他們跟自己一路才是累贅,甚至還容易受到波及牽連,是以全權交付給了白毫山。
除此之外,還給了東陳那邊葉知魚的聯系方式與信物,讓對方做好準備。
“大哥……莫非日後我們就要在東陳安家?”
秦飛魚的神色有些奇怪,蕭靜風與于靜白亦然。
畢竟慶國與東陳還是敵國,感情上有些難以接受。
“或許吧……”
段玉模棱兩可地回答:“隻是你們不能大意,這葉州之路,可未必一帆風順呢!特别是飛魚,這次我們可能要跟你的老上司對上,或許還要再加上我的一幫同僚……”
雖然天降大雪,趕路不便,但消息傳遞可沒有那麽複雜。
不論是道法,還是軍方的飛鷹傳信,肯定都早已到了葉州。
“大都督?”
秦飛魚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很顯然,陳策的精明強幹,還有可怕武力,已經在他心中種下了深刻的印記。
而見到這一幕的段玉,卻是若有所思:“我現在倒是希望陳都督親自前來了!”
“爲何?”
“不當着你的面,将他打個落花流水,再剝下饕餮兇甲作爲戰利品,或許你便走不出他的陰霾……兵家武道,怎麽能在心中有着一座難以逾越的巨山?”
段玉輕笑道。
“擊敗陳策?此人可是兵家二重的高手,手下饕餮營,或許是慶國第一精兵!可比上萬大軍!”
蕭靜風一怔,旋即冷靜分析着。
“是啊……大哥不必擔憂,我雖然敬重陳策都督,但草原黑山之行,早就讓我想通!縱然他站在我面前,各爲其主,我也會拔刀就殺!”
秦飛魚撫摸着手中戰刀,眸光鋒銳。
“很好,這才是以武入道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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