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突如其來的寒潮席卷草原,令蒙戈王子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草原上的白毛風,才是最爲恐怖的收割機器。
每年寒潮到來之際,牲畜倒斃過多,往往會造成一個部落的滅絕。
到了這時,什麽戰争也打不起來了。
所有的牧民,隻能選擇在天威之下簌簌發抖。
亢北城。
段玉吐出一口白氣,有些恍惚:“時間過得真快,此時已經是慶曆十七年末……重生至今,也有一年多了,倒還算快意恩仇,前世的仇人已經殺了一多半……剩下的也快了。至于那隻真正的幕後黑手,要對付它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大哥!”
正思索間,秦飛魚大步進來,抖落身上的雪花:“朝廷來使!封賞的旨意下來了!”
他臉色酡紅,顯然十分興奮,或者說,最近一段時間被憋狠了。
段玉深知功勞不能全占的道理,自從說服蒙戈王子,将這意思帶回亢北城,确定首功之後,他就避嫌地退居二線,将剩下的事情全部交托給其它文武官吏,深居簡出。
這實際上,也有避禍的意思在内。
畢竟他可是實打實地幹掉了一個天師!神宵門、正陽道、乃至潛藏的大夏勢力若報複起來,絕對狠辣無比!
是以段玉非常猥瑣地将住處放在了亢北城府衙的對面!
有着這慶國的人道龍氣節點鎮壓,還有一大票高手坐鎮,再加上妖刀鬼切之助,縱然來的是遊神禦氣的大高手,他也有把握全身而退。
所幸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平安無事。
段玉慶幸之餘,又有了些猜測:“這次北燕一方看似大勝,但也是傷筋動骨,正陽道主絕對身受重傷,還是沒幾年都好不了的那種……而大夏複國組織小動作太多,怕被人抓住馬腳還來不及,怎麽敢冒頭襲擊我?”
饒是如此,段玉修行之時,也偶爾有着心驚肉跳之感。
很顯然,伴随着草原之戰細節的傳開,他将會被越來越多的人注目,或者說憤恨。
擊殺了一尊天師,還想沒有反噬?做夢呢!
‘此時潛藏不發,隻是爲了蓄勢,将來雷霆一擊麽?’
段玉心裏冷笑不已。
正陽道的德性,他十分清楚。
上次一個小字輩弟子失手,都有遊神禦氣的高手前來報複,這次吃下這個悶虧一聲不吭,簡直不可能!
‘所以,此時的我,看似光彩,實際上都是在懸崖峭壁上走鋼絲,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複!’
‘暫時保命的辦法,便是借勢!借慶國之勢!’
‘潛藏的方式有兩種,第一種是藏于九幽之中,第二種卻是光明正大地站在台前!’
一旦站在台前,大夏勢力未必就敢明目張膽地出手,不怕被抓住破綻,壞了大事?
别看其潛勢力十分恐怖,但這就跟潛規則一樣,見不得陽光。
至于其它的,正陽道暫時出不了手,而神宵門更慘,唯一的天師老祖宗都死了,自保尚且不足,短時間内也難以動彈。
因此聽到秦飛魚這句,段玉頓時大笑:“設香案,準備迎接天使!”
“诏曰:神捕司代掌銀章段玉,忠勇可嘉、說降草原王子蒙戈,特晉二品四級,爲正六品巡城銀章,賜金千兩,進宮面君,欽此!”
接下來還有一道,是給秦飛魚的,隻升了一級,爲從六品,但給調到了慶都禦龍軍内,這就非同小可。
禦龍軍乃是天子親軍,拱衛國都,裏面的軍官外調的話,一律都得加上一級,平調都算貶谪。
“臣等謝恩!”
起身之後,段玉笑眯眯地上前,拉着使者一陣寒暄,也看出來對方是宮内的太監,不着痕迹地塞了幾張銀票過去之後,樂得對方眉開眼笑的,看段玉也順眼了許多,從閑聊中就洩漏出不少消息。
宴席之後,段玉直接對秦飛魚道:“國君召我,你準備一下,我們明天就出發!”
“這麽快?”秦飛魚十分詫異。
“就是要出人意料,不能給摸清楚了所在啊!”
段玉苦笑一聲:“前日我已經快馬傳信,讓三妹與郭先生都先去陳國避避!”
“竟然……到了如此程度麽?”秦飛魚吓了一跳。
“畢竟是一尊天師呢!不過我倒要看看誰來給我試刀!”段玉聲音幽然。
他雖然還未突破元神,但人仙之體,論武力幾乎不遜色兵家一重、軍氣灌體的人物,再加上有着妖刀鬼切之助,普通元神真人一不注意肯定要吃個大虧。“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與欽差一起走,也算借借勢。”
……
有着欽差這張虎皮,一路上果然十分平靜。
轉眼間,慶都赫然在望。
念及之前來到之時,還是爲葉知魚取得道藏傳承,一年不到,卻發生如此多變故,連段玉都有些唏噓。
到了慶都之後,秦飛魚去兵部述職,段玉也是找到神捕司總部,交了任務之後,便安靜等待國君召見。
甫入慶都,他便感覺局勢有些不對。
等到了神捕司總部之後,同僚與上司都是不冷不熱,更若有所思。
他自己也清楚,自己身份尴尬。
既然被宣來慶都,肯定家底都被調查得一清二楚,與八王爺的舊事也被翻了出來。
好在有着大功傍身,還有國君召見這一道護身符,暫時倒是沒有什麽大礙。
直到去了神捕司之後,段玉才知道這所謂的六品‘巡城銀章’,竟然就是慶都六扇門的意思,專門負責國都安全,曆來隻有各州精銳才能被選拔,立下功勳之後晉升也很快,有一半的金章都做過這個職位。
再聯想到國君特旨如此,他頓時就若有所思。
慶國國君日理萬機,隻有别人等他,沒有他等别人的份。
好在段玉似乎在他心裏挂了号,有些份量。
才休息一日,便有一位公公前來,宣讀了召見段玉第二日進宮面君的旨意,還給了進出腰牌。
……
第二天天蒙蒙亮,段玉便起身,來到慶國王宮之前。
這宮殿據說還是前朝大夏所留,原本隻是一處行宮,修建得富麗堂皇。
後來慶國又在其基礎上擴建,規模宏大,瑞氣升騰。
作爲慶國陽面神道龍氣的中樞所在,隻是靠近,段玉便覺得體内陰神極不舒服。
畢竟是彙聚慶國數千萬黎民百姓的氣運與信念,經由法統而糅合而成的龍氣,雖然隻是蛟龍,但鎮壓一些元神級别的煉氣士,還是綽綽有餘。
段玉上前,出示令牌,由一個内侍領着去偏殿,進行一系列的搜身檢查,還有突擊的禮儀培訓。
他早知道這點,連鬼切都沒帶,順利通過之後,等了大概有半個時辰,終于有内監來傳旨:“宣巡城銀章段玉觐見!”
段玉低眉順眼地跟着傳旨太監,步入一間殿堂,一絲不苟地行禮:“臣段玉,拜見陛下!”
幾乎是行禮的同時,他就感覺到周圍數道目光的窺視,簡直如刀一般寸寸割過,令他忍不住想要反擊。
隻是陰神強大,強行忍耐下來。
畢竟是一國之君,身邊安保力量強大,也在情理之中。
段玉估計,以慶國的體量,國君所攜帶的龍氣,恐怕連遊神禦氣的高手都可直接鎮壓,天師都要感覺滞澀。
如此環境,再配合幾個兵家高手守護,哪怕正陽道主來行刺也得铩羽而歸。
“你便是段玉?”
崔放穿着棉襖,正在用着一碗羹湯,漫不經心地道:“将草原之事,給寡人細細說來!”
“遵命!”
段玉也知道,崔放對于神捕司如何全軍覆沒的毫不關心,因此重點放在黑山之戰,與後來的招降蒙戈王子上,果然令崔放表情變得十分鄭重,最後幹脆放下了湯勺,細細聽着。
“正陽道竟然滲透至此,思之令人心驚!”
到了最後,崔放起身踱步,忽然說道:“段玉,你可知寡人爲何任命你爲巡城銀章?”
“不知,但陛下有命,微臣肝腦塗地,在所不辭!”段玉心裏翻着白眼,姿态還是擺了出來。
“很好!寡人要你好好掃一掃這慶都中的蛀蟲,特别是與北燕私通之輩!”
崔放說到最後,聲音中都帶着一絲殺氣。
而段玉心裏卻是跟明鏡一樣,知道這位多疑的國君終于是對八賢王起了懷疑,現在要用自己當刀!
“寡人賜你金牌令符,可調一營禦龍軍,就由你兄弟秦飛魚統領好了……”
崔放望着段玉,嘴角掀起一絲微笑:“你們兄弟雖然出身草莽,但也懂得報國忠君,比那些不忠不孝的蛀蟲卻是好多了……下去吧!”
“遵旨!微臣告退!”
段玉再次行禮,後退出殿。
走出大門之後,那種壓力蓦然消失,整個人也是松了一口長氣:‘果然……跟我想的一樣,崔放忍不住要動八賢王了,什麽偵查北燕,都是幌子!’
‘隻是這時用着,事後我的下場,肯定也不怎麽樣!’
‘倒是此人我剛才看了一眼,不似長壽之相,若不能雷霆行事,或許還有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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