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陣盤乃是白毫山秘傳,兼具防禦與增幅之效。
簡單而言,這陣法布置時需要至少七名修煉白毫山道法的煉氣士,啓動之後便能生生不息,将衆人法力彙聚,增益元神出竅的真人!
至于程度麽?自然視布陣之人的道行而定。
這次出行的都是白毫山精銳,五氣朝元的核心弟子,按照段玉估計,陣法的威能,應當能将普通元神出竅真人的修爲,拔升至這一大階段的巅峰層次。
換句話來說,縱然剛剛元神出竅的真人,都能做到元神驅物,飛劍殺敵!
與此同時,坐鎮北鬥七星方位的弟子法力連通,宛若一體,雖然無法強行拔升弟子修爲至出竅境界,但道法威力大增,能應對來自四面八方的襲擊。
‘其實……此陣法的原理,出自遊神禦氣的境界……遊神禦氣,不過是令元神鍍上一層天罡地煞之氣,從而威能大增,此陣法卻是借助衆人合力,爲脆弱的元神穿上一層法力衣服,并增幅氣力!’
在核心圈子内的道人們,丹誠、丹朱、丹旬都是元神出竅境界,而白毫山山主丹心修爲更上一層,赫然是遊神禦氣之境!
此時各自出竅,段玉就見得一名神人淩空而立,身後跟着三道虛影,飛上了黑山,不由暗自苦笑:“唉……這就是實力低微者的麻煩啊,那種層次的大戰,連圍觀的資格都沒有……”
在道人陣法之外,數十個道兵又圍了第二層,将他與幾個向導牢牢看管起來。
段玉無奈,隻能盤膝而坐。
至于慶國的其它人手,乃至烏延部的高手,則是一個都沒有看到。
“若是神通一類的增援,距離太近反而不好施展,大概都是如同白毫山道陣一般,分散在黑山四周,至于大将與精兵,還有武道高手,肯定是預備偷偷上黑山埋伏!”
此時的黑山,在段玉看來,無疑是龍潭虎穴。
縱然一個天師大高手前來,也未必能保住性命。
那位二十年後傳聞突破雷劫不滅的正陽道主,真的會如前世一般,從容而來,輕而易舉地獲得一場輝煌的大勝麽?
……
賀賓舉起水壺,默默喝了一口。
作爲葉州行人司的力量,他也在這次行動成員之内。
實際上,整個葉州行人司,除了指揮使胡德之外,幾個有名有姓的官員與高手,基本都在這裏了。
之所以如此,自然是因爲之前錢家謀逆大案的牽連。
出了這等大事,還是由神捕司的高手捅出來,行人司對此一無所知,國君會如何想?
縱然不下狠手清洗,他們爲了洗刷冤屈與罪名,最重要的還是重新獲得中樞信任,就必須立功!立大功!
實際上,若不是葉州行人司不能缺人主持,連胡德都會親自前來。
這一切,都是因爲那個叫做段玉的罪魁禍首!
一念至此,賀賓的神色便不由轉爲幽暗:“聽聞……你這次也來了,而神捕司約定之期未傳來消息,肯定在草原上遭遇不測……我真希望,你能活下來!”
唯有對方活下來,他才能親自報複!
這不僅是賀賓的想法,幾乎所有葉州的行人司高手,都有着這個念頭。
如果讓那個銀章捕頭痛快死了,就實在是太便宜他了!
隻是望着宛若吞噬一切光線的黑山,一切陰暗念頭又都消失無蹤,隻剩下一個信念:“一定要活下去!”
不得不說,作爲情報機關,行人司在保密上做到了極緻,也沒有被混入探子奸細。
在草原上的一路,他們走得非常順暢,幾乎是順順當當地來到了延支山外圍。
隻是在不走尋常路,強行從另外的山道突破入延支山的過程中,卻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那些該死的烏延蠻子,在延支山附近可謂重重封鎖,光是爲了突破那些守護的騎兵,就有一個千戶,兩個百戶被留下斷後。
進入山脈之後,更是有着薩滿與巫師布置下來的惡毒陷阱。
這一路走來,幾乎是步步血淚,成員折損超過三成!
之所以如此,便是因爲他們護送的關鍵太過重要!
賀賓大口吃着幹糧,目光不由轉向隊伍核心。
在那裏,幾位須發皆白、顫顫巍巍的老人正在原州行人司鎮撫使的親自侍奉之下,吃着預備好的幹糧與清水。
他們眼神明亮,博帶高冠,縱然是在此種環境之中,一舉一動也十分從容不迫,若不是臉上帶着倦容,簡直就好像是來秋遊的一樣。
但賀賓心裏清楚,爲了掩護這些跟普通老頭一樣的人前來這裏,他們行人司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這一行五個老者,便是他們這次護送的‘關鍵’!
五位達到了‘知天命’境界的大儒!
他們在慶國之内教書育人,聞名遐迩,每一個的影響力都非同小可,享譽清林。
正是因爲這點,連慶國國君都不敢賭烏延部可汗在知道這幾人的身份之後,會是什麽反應,隻能偷偷潛入。
而這幾位大儒,雖然一個個弱不經風,與尋常人沒有多少區别,但一身浩然正氣,已經到了可辟鬼神的地步。
雖然對上普通人與武士就是個悲劇,但之前便是靠着他們,才破了幾個草原薩滿巫師布置的陷阱與大範圍幻術。
‘儒家浩然之氣,一喝可驚鬼神,特别是此種大儒,在他們面前,恐怕連元神出竅的真人都不敢放肆,聯手之下,遊神禦氣的元神也可壓制,但天師……’
賀賓望着這幾個老态龍鍾的大儒,有些憂慮。
呼風喚雨的境界,乃是道門如今的最高,可稱天師!
作爲天師,不僅元神大成,甚至反哺肉身,形神兼妙,連鎮壓五行、禁絕萬法的龍氣都能硬抗。
縱然是國師位格,也可以坦然承受。
五位知天命境界的大儒,恐怕還無法壓下正陽道主。
實際上,在賀賓看來,這五位‘大殺器’最妥當的用法,應當是趁着正陽道主外出之時,在一隊精兵的護衛下殺上正陽道祖庭,又或者是發現某處妖邪據點之後,直接去中心開花。
那樣的話,場面肯定非常壯觀,絕對是一喝死一大片的效果。
如果能抓到幾條新鮮出竅的元神,就更加完美了。
時間在沉默中漸漸過去。
明月高懸,寒風呼嘯。
不知從何處飄來一片烏雲,将月光徹底遮擋。
嘩啦!
下一刻,黃豆大小的雨點,便噼裏啪啦地從天空中砸落。
“下雨了?”
賀賓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呆呆望着這幕。
反倒是幾位正在閉目養神的大儒,忽然睜開雙眼:“有風無雷,有雨無電……此雲中必藏邪祟!”
……
嘩啦啦!
風雨彙聚,狂風怒号。
大量的雨水砸落在人身上,沒有絲毫阻擋,肯定不好受。
秦飛魚渾身濕透,而心裏更是如墜深淵。
此時的他,赫然正在攀爬黑山絕壁!
人在半空,狂風怒吼,雨水狂湧,甚至視線都因此模糊。
更不用說,那些攀岩的落腳點,因爲雨水的浸潤,而變得十分順滑。
就在剛才,他手下的一位宗師,就一個失足,從半空中摔落下去。
如此高度墜落,縱然宗師高手,也是必然化成一堆肉醬的下場。
‘這一次的任務,當真九死一生……特别是這風雨,應當是那位正陽道主召喚出來,特意‘招呼’我們的!’
秦飛魚暗自咬牙,但隻能努力攀登。
這便是軍令!
在下方有着督戰隊冷漠注視,逃兵立斬的情況下,他們也隻能奮勇向前,争奪那一線生機!
‘這次的任務,是配合将軍,狙殺正陽道主……也難怪對方會選擇這種地形!’
很顯然,正陽道主特意選擇這黑山之巅決戰,肯定有着深意。
其中最明顯的,便是将軍方最大的優勢抵消。
普通士卒,在山林中作戰就是個笑話,而此種絕巅之地,縱然是一等一的精兵,一不小心也要有着損失。
更不用說,還有此種惡劣的環境。
呼!
正思索間,旁邊又有一道人影落下。
對方穿着皮襖,赫然是一個草原人!
‘不……不能這麽下去,若是停在半空,體力消耗,不得補充,我遲早也會脫力……’
秦飛魚咬咬牙,努力睜開眼睛,在磅礴大雨與黑暗中辨别上方的岩石與樹藤,伸出大手。
噗!
暴雨沖刷之下,老樹根一滑,小塊碎石泥土滑落。
秦飛魚猛然失力,幸好眼明手快,另外一隻手牢牢抓住一個岩石凸起,總算沒有跟着掉下去。
‘若是事先上山峰埋伏,白日攀岩,至少沒這麽多麻煩……’
此情此景,他心底不由生出一絲怨氣。
雖然也很清楚,若是精兵偷偷上去埋伏,目标的正陽道主也不是傻子,完全可以換一座絕頂。
因此,這些犧牲,在上位者看來,就是必須的!
隻是他們這些下屬,卻未必能理解,并且爲之捐軀。
‘此次之後,我不要再做棋子!’
秦飛魚目光如火,咬牙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