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說白了,就是以人爲盾,但宗師控制精微,能縮全身骨骼,藏于人身背後,外人難見絲毫破綻,看起來就跟操縱屍體一般,江湖以訛傳訛,便有了此傳聞。
‘外面的三山會,肯定是怕高岡混在我們當中沖出去,因此不管出去的是那個,都是亂箭齊發、格殺勿論!’
段玉關緊後門,聽着箭頭零星刺在木門上的聲音,又不由點頭:“都是弓、沒有弩!”
弓與弩不同!一個神箭手要練出來不知道需花費多少功夫,并且往往十幾輪射下來便要乏力,但弩箭卻是隻要還有勾動扳機的能力,便可連發,也易于訓練,因此各國朝廷皆是禁弩不禁弓。
不過諒以三山會的家底,傾盡了也找不出一張弩來。
“我跟他們拼了!”
虎頭少年怒吼一聲,掀開長條黑布,裏面是兩截長槍,一截槍身、一截槍頭。
槍身是白蠟杆,槍頭黑漆漆,卻帶着血槽,上面殘留痕迹,一看便是兇器。
“且住,此時出去,乃是送死!”
計施一把将少年拉住,又望向高岡。
隻見這宗師注目着火勢,卻沒有其它動作,不由心裏暗自搖頭。
出來混江湖的,怎麽可能真的爲了陌生人生死相付?那樣的人即使有,也是少數珍奇種。
别看高岡之前義正言辭,但此時若一個人沖出去,或許土地廟裏的人有救,他卻是九死一生。
因此,還是得等火勢一大,衆人合力一沖,他便可施展借屍還魂之術,拉近距離,才好暴起傷人,伺機逃亡。
嘩啦!
此時火勢愈演愈烈,一截橫梁都倒了下來。
“罷了,我們一起沖出去,生死各安天命!”
計施歎息一聲,右手略微用力,一塊門闆竟然被卸了下來,當作盾牌:“沖!”
他看似書生,卻不是手無縛雞之力,此時以門闆爲盾,一路疾沖,甚至還能護着虎頭少年。
并且,這時機選得也是極準,就在他沖出之際,後面的土地廟就轟然倒塌。
段玉與高岡對視一眼,化爲兩道黑影,同時沖出。
“放箭!”
外面,三山會的爪牙連連呼喝,數十支箭矢如雨點般砸落。
“去!”段玉大袖一卷,射向他的數支箭矢就受到一股牽引,力道一弱,落在袖袍之上,竟然發出金鐵交擊的聲響,濺出幾點火星,落在地面。
這自然不是他刀槍不入,而是在袖子上做了些文章,暗繡以鐵絲銀線,形成兩片鐵袖,加上自己武功,便有如兩面盾牌,水潑不進,縱然那些江湖術士,也很喜歡用這招招搖撞騙。
萬箭當中,段玉仍舊遊刃有餘,又看向那高岡。
此宗師卻是動作輕靈,宛若狸貓,暗暗縮在虎頭少年身後。
“殺!”
弓箭射程不遠,幾人沖了一段,就來到弓箭手所在。
虎頭少年身負血海深仇,目眦欲裂,大喝一聲,手中長槍已經有若暴雨梨花一般攢刺。
“弓箭手下,刀斧手上!”
三山會也不是白癡,弓箭手連忙退下,換上十幾個黑衣刀客,組成刀陣,圍殺而上。
“給我死!”
虎頭少年長槍毒龍一般,連連點破刀光,殺了數人,竟然十分勇猛,又沖入弓箭手當中,如猛虎入羊群。
“啧啧……想不到還真是一個勇将之材,可惜勢單力孤……”
段玉見到這一幕,不由暗歎。
果然,下一刻,隐藏在這些江湖人士中的高手突然暴起,一道劍光宛若毒蛇一般,沿着長槍縫隙刺出,虎頭少年悶哼一聲,肩膀上就爆出血花。
“嘿……軍中殺法,大開大阖,但你終究隻有一人,還沒有護甲!”另外一名瘦骨嶙峋的老者浮現,獰笑着一掌印出:“來試試某家的五毒手!”
“滾!”
就在這時,計施冷冷一喝,一道氣息如同飛箭,直刺老者眼睛。
“啊……你是儒家入室弟子,爲何還來管這閑事?”消瘦老者慘叫一聲,就要後退。
便在這時,一道棍影忽然浮現!
高岡之前一直縮在虎頭少年身後,無聲無息,直如一道影子,此時忽然殺出,任誰都是措手不及。
這一棍落下,宛若金猴奮起千鈞棒,勢大力沉,老者悶哼一聲,直接腦漿崩裂而死。
“高岡!”
“受死!”
周圍,更多的武林高手出現,各施絕招。
“龍戰八方!”
高岡爆喝一聲,棍影重重,有若盤龍。
悶響當中,幾個武林高手吐血飛退,他身上也是多出幾道血痕,此時不管不顧,沖進弓箭手隊伍中,棒影連閃,那些弓箭手一個個筋斷骨折,有的直接慘死斃命。
這位宗師之前隐忍,直到此時終于一舉翻盤,殺掉了對自己威脅最大的弓手!
恰在此時,又一道人影沖入戰場,一爪抓出,硬抗盤龍!
高岡悶哼一聲,望着胸前的三道血痕,聲音有些幹澀:“飛天鹫?你居然投靠了三山會?”
“非也!老夫隻是受三山會供奉,要爲他們出手一次罷了!”
飛天鹫雙手光華閃閃,赫然是戴了鐵爪,此時冷笑道:“若非出了這幾個變數……老夫也不會以多欺少!”
說實在的,若是前來土地廟投宿的都是普通人,那一輪箭雨便都解決了。
但誰能想到,區區一個破廟之内,一日之間,竟然彙聚了如斯多高手?
若有天意,高岡便真的有些命不該絕的味道。
縱然段玉,細細一想,也是心裏一:‘明明是死局,居然被高岡硬是碰上了我們……太巧了!實在巧合得不正常!’
此種情況,要不是高岡本身命不該絕,便是他身上有着鎮壓氣運的至寶,能在絕境中找得一絲生機!
‘或者……是有精通梅花易數的高人給了他指點?麻煩!都是麻煩!’
段玉想明白這點,直接向着一個方向突圍。
“給我留下,一個都不能放走了!”
後面,氣急敗壞的命令聲響起,幾名刀客撲來,刀身上閃爍寒光:“殺!”
段玉大袖一招,擋住刀光,右手上印刀浮現,合身一撲,這幾名刀客便捂着咽喉,倒了下去。
借此機會,他沖出重圍,躲過幾支冷箭,投入密林之中。
“那主事之人連陌生人也不放過,看來是别有原因,難道是觊觎高岡身上的寶物或秘密,害怕我們是接應?所以幹脆都殺了?”
段玉腳下生風,在密林中疾馳。
“能讓兩個宗師都生死相博的,必然是珍惜之物,一旦惹上,又是個麻煩……”
武道宗師,已經是人體極限,何等難得?
可以說,在武林當中,便是妥妥的泰山北鬥,整個葉州也不過一兩個。
三山會也有耳聞,應當是州城中的大勢力,還有官方靠山。
雖然自己不懼,但若惹上了,必然耗時日久,十分麻煩。
他這次出行,隻是爲開啓傳承而來,其它誘惑縱然再好,也難以動搖一點道心。
“倒是那個計施……原本以爲隻是普通書院弟子,想不到竟然是個入室弟子!”
書院遍布天下,乃是儒家根基所在,廣收學生。
但普通弟子,也就隻能學些儒家經典或六藝,學成之後,到各國出仕卻是綽綽有餘,或許還有卿相之望。
在普通弟子之上,還有入室弟子與衣缽弟子兩類。
入室弟子便是真正的高材生,可拜在某一大儒門下,并學得養氣之法,強身健體。
衣缽弟子,可得所有真傳,一位大儒往往隻有一個。
儒家善養浩然之氣,此兩者若養氣有成,便是養氣士,與道門煉氣神通士并列,各有千秋。
“并且……死後陰神澄澈,若得朝廷封贈,神道大有可爲……”
肉身無法修神,這是此世鐵則,但不論儒道,死後陰靈都遠比尋常人強大,這便是走神道的根基!
那個計施一喝之中,竟然有氣如箭,髒腑之力必極其強大,乃是真正的入室弟子,善養浩然之氣。
“如此之材,也來葉州,前往軍中,賀宗之事……果然很能吸引人啊……”
段玉幽幽一歎,又想到那個虎頭少年。
相比于廟中其他人而言,雖有幾分勇将之才,但當真隻能算一般。
不過這次若大難不死,後福還是有的,或許日後可爲一将?
“小小一個土地廟,竟然也成了一處氣運節點,彙聚諸多英才,也算有趣!”
段玉奔行良久,找到條小溪,這溪流宛若玉帶一般,在山巒中蜿蜒流轉,嘩嘩有聲。
上前捧起溪水,隻覺寒意幽然,當即痛飲一番,又清澈甘冽,略有回甜,沁人心脾。
段玉望着這清幽景象,不由一呆,神色怔怔。
之前俗世繁雜,與這清幽之境,頓時成爲鮮明對比,令他若有所悟。
呼吸之間,已經是二層圓滿的築基功法便悄然踏破,進入第三層煉神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