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得跟死狗一樣的丁讓一回頭,見到秦飛魚猶如猛虎下山,連殺數人,不由連連稱贊。
而另外兩個帶刀侍衛對視一眼,卻是對段玉充滿了敬佩與忌憚之意。
他們才是識貨的,知道秦飛魚之所以能如此兇猛,靠的還是那一支支神出鬼沒的狼牙箭!
要是沒有這個輔助,爲他解決破綻,恐怕那個愣頭青已經死了十幾次了!
正如玩遊戲那樣,輸出再厲害,也需要輔助助攻啊!
此時的段玉,在他們眼裏,就是一個神助攻!
當秦飛魚一連殺了五六人之後,那些追擊的人馬便傷亡過半,不得不無奈退開,遠遠綴着。
“這似乎……并非普通的劫匪啊,可是還有接應?”
段玉施施然來到丁讓身邊,望着此幕,不由問道。
丁讓卻是一個激靈,立即就想到了那些埋伏在峽谷之上的弓箭手!他們之前隻是利用土遁的突然性,一下逃出死地,因此追來的隻是伏擊者的一小部分外圍力量,等到他們大部隊追來,簡直就是十死無生!
因此飛快道:“沒有錯……後面還有追兵,我們速速下山,本官已經發出消息,到了山腳,必定能有增援!”
說到這裏,他臉上也是不由帶了一絲殺氣。
身爲巡查禦史,卻在本國國境内遭到圍殺,這也就罷了,若是他發出消息之後,最近的官方卻還沒有救援,那就不是掉一批烏紗帽的事情了。
“官?”段玉卻是抓住了丁讓情急失口,臉上似笑非笑。
那兩個帶刀侍衛恨不得以手捂臉,略微羞愧地低頭。
“也罷……想不到我段玉混迹草莽,竟然還有爲朝廷效力的一日!大人請……”
段玉灑然一笑,讓兩個帶刀侍衛護送丁讓先行,自己則是帶着秦飛魚斷後。
以他剛才露的那一手百步穿楊之箭術,在等到神箭手支援之前,區區五六個殺手,居然愣是不敢太過靠近。
‘不對勁……’
而在撤退的同時,段玉心裏卻也是有着一大迷惑。
那就是上一世的丁讓,究竟是怎麽活下來的?
不錯,對方身上的确有着一張篆刻師制作的土遁符,但那絕對是壓箱底的東西,否則後面被追殺,情勢萬分危急之時,丁讓若還有底牌,說什麽都應該用了。
但事實上,他沒有!
若不是自己及時趕到,眼見丁讓真的要死在這些牙兵的刀下!
‘很不對勁……前世的丁讓,到底是怎麽逃亡的?他們的确已經山窮水盡了啊……’
段玉飛快思索着,因爲此時這一點不僅關系着丁讓的小命,更關系着他自己的安危。
奈何前世傳聞那種,能具體到遇刺的時間地點已經不錯了,又怎麽可能說書一樣,連丁讓怎麽跑的都一五一十地講清楚?
段玉思來想去,唯有一個可能,那便是在這小小的九山坳之上,除了自己、丁讓、殺手三方之外,還有神秘的第四方勢力!
‘莫非是那個給丁讓遁地符的人?以此符的珍貴程度,縱然一個欽差也無法享受……那就是有道人同樣看上了丁讓的十年大運,因此提前布局?’
段玉飛快想到一個可能:“不過道人趨吉避兇,最喜歡的便是隐身幕後,既然那人能算到丁讓今日有一死劫,自然會布置穩妥,不會出這種差錯……并且哪怕出了差錯,也絕對不會親自下場。”
上一世修煉到元神,段玉十分清楚修行中人的德性,除非是直接入世的那種,否則都得講究潛移默化,推波助瀾,總之一句話,不能親自出手,免得沾惹因果,牽連到自家與宗門道脈的頭上!
所以,那丁讓背後的修行者,隔着十幾年默默布局已經是極限,這時候縱然丁讓身死,也隻當投資失敗,果斷割肉退場,絕對不會再投入的了。
‘并且,這第四方勢力,也是要讓丁讓活着,或者說,隻有他活着,才能撈到足夠的好處……丁讓活着會怎麽樣,前世已經很清楚了,鎮東軍造反,葉州大亂,州牧下台,因此不太可能是慶國的勢力,那就是來自東陳國!’
段玉眼中精光大放,已經堪堪到了撥清曆史迷霧的程度。
如果說丁讓活着對誰最有利,那一定是東陳!
隻要他活着,并查清楚真相,鎮東軍不反也得反!
如此一來,葉州必然大亂,東陳國便有機可乘!
‘前世記憶中,鎮東軍雖然反叛,但很快就被撲滅,東陳國的準備算是做了一半無用功!’
爲何說是一半?那便是因爲葉州一亂,還有平叛戰争,哪一個不是大耗元氣的事情?
原本慶國對東陳占據地利,還有鎮東軍這個不怎麽可靠的二五仔作爲楔子釘入其中,當真是牢牢占據戰略主動位置。
但大亂平定之後,縱然東陳國來不及發兵弄些好處,但慶國的戰略優勢也是盡數失去,從此轉爲徹底防禦的狀态,堪稱主客轉換了。
‘一個國家能動用的能量,肯定比一個節度使高多了……這次前來主持的,起碼也有一個神通士!’
段玉心裏暗凜:‘幸好此時勉強可以算目的一緻,不必擔心他們突然下手!’
實際上,有着他出馬,說不定那些暗中的東陳國探子反而要松一口氣,因爲凡是做過,必然留下痕迹。
如果到時候追查到東陳方面,反而不美。
而段玉主動站出來,卻是将東陳的嫌疑洗得幹幹淨淨,簡直是一個天然的神仙局,渾然天成,沒有絲毫破綻!
‘如此看來,這丁讓真的是似危實安,并且這一次就算他是傻子,也會有人搶着将真相與證據送到他眼皮子底下的……’
‘鎮東軍賀宗,已經到了破鼓萬人捶的地步!’
由此又延伸出一點,爲何東陳不幹脆招降賀宗?
那便是因爲此人當年投誠之時做得太絕,差點沒把東陳國君氣死!更何況,縱然賀宗敢再叛逃一次,東陳國也未必敢要這個二五仔,縱然勉強收下了,搞不好也跟吃了蒼蠅一樣惡心。
更何況,賀宗當年在東陳國仇人大把,這次說不定就是對方居中主持,就連‘伏殺丁讓’這樣的毒計,都八成是被内奸暗中挑唆的。
‘前世果然站得太低,根本想不到一系列事情當中,竟然還有如此多曲折……’
段玉将來龍去脈猜測得七七八八的同時,心裏更是有着警惕。
自己雖然掌握前世記憶,但如果仗之橫行,沒有弄清楚其中曲折隐秘,恐怕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不過,這一次我還是賭對了!’
段玉想清楚之後,下手毫不留情,連珠發箭,将那幾個遠遠綴着的牙兵恐吓走,旋即就飛快下山。
果然,他們剛剛跑到半山腰的時候,就可以看到一大波追兵洶湧追來,甚至還有不少弓箭手。
任憑這山道狹窄,多的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有利地形,但萬箭齊發之下,還是得變成刺猬!
段玉當然沒有想挑戰的想法,跟着秦飛魚抱頭鼠竄。
幸好此時山下一陣騷亂,出現了大隊官兵!
這夥人亂糟糟的,其中還混雜了不少捕快衙役之流,都是一擁而上地開始登山。
段玉一眼就辨認出來,那是本縣的縣尉帶兵前來救駕。
見到這一幕,後面的左然再怎麽不甘,也隻能下令撤退。
畢竟,他們的身份乃是見光死,甚至還會對賀宗産生影響。
不過好在這九山坳山脈連綿,隻要他們收拾了死人與其它痕迹,再化整爲零,往山脈中一逃,那也是若滴水藏海一般。
打仗是未慮勝,先慮敗,而這些殺手顯然也在伏殺之前,就考慮好了退路。
不僅退得井井有條,更是留下了不少迷惑性的線索。
比如段玉順手奪來的長弓,如果按照這條線索查下去,最後肯定跟鎮東軍沒半毛錢關系,反而要指引到州牧大人頭上。
“哪位是丁讓丁大人?下官護衛來遲,還請恕罪!”
沒有多久,一行人就氣喘籲籲地來到丁讓面前,爲首者身穿鑲鐵皮甲,氣息精悍,乃是本縣縣尉。
而段玉卻是認得最後一個捕頭模樣的家夥,江湖诨号‘花四郎’,乃是九山縣這一片的頭面人物,此時卻隻能縮在一邊,滿臉賠笑。
“我便是丁讓!”
此時的丁讓不慌不忙,拿出官印文書等等,驗證身份之後,又向着段玉兩人一指:“……路遇蟊賊,幸得兩位壯士相救,不得刁難……”
至于其它封山搜索什麽的,自有那縣尉去辦,但能有什麽結果,便實在不好說了。
“行啊,段老大……”
諸多官兵自然是簇擁着丁讓下山,而花四郎卻是上前套着近乎:“你小子倒是好狗運,這一下賺大發了……知道救的是誰麽?”
“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是一個貴人,既然遇到了,自然要搏一搏!”
段玉沒有絲毫掩飾,露出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