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内亂,蕭練對北魏的軍情知之甚少。如今跟着公子羽進入北魏才發現北魏早已是戰備狀态。
百餘萬步騎已從平城南遷到洛陽。拓跋丕留守平城,拓跋幹出兵關右,司空穆亮、安南将軍盧淵、平南将軍薛胤鎮守關中。整個北境戰事一觸即發。
也難怪拓跋宏舍得扔掉公子羽這個棋子。拓跋宏根本就想一舉踏平南齊。隻是魏軍不善水戰,若是順江深入南齊腹地,舟車勞頓,這才希望能通過拓跋勰不戰而勝。但如果拓跋勰失利,隻怕損失再是慘重,拓跋宏也會強攻南齊。
而在此時候拓跋宏是絕對不放心公子羽的。公子羽在南齊的勢力過于深厚他不容易把控。而讓拓跋勰帶兵鏟除公子羽隻怕是一石二鳥之計。拓跋勰與公子羽相争,對兩方勢力都會有損耗,拓跋宏隻需要坐享其成。
公子羽帶着蕭練與鬼面郎君出雍州,經洛州,過潼關,一路快馬加鞭,不出兩日就進入了洛陽。
這一路上公子羽走得聲勢浩大,大肆宣揚南齊被他挾南齊天師凱旋歸來。
北魏百姓都想看南齊天師是什麽樣,公子羽所到之處,街道兩旁全是百姓。
公子羽一人一身白衣騎在一匹黑馬上,身後的囚車裏站着一人穿着黑衣,帶着鬼面具,遠遠看過去也讓人感受到一股殺氣。幸好隔着囚車也不怕他暴起傷人。
百姓指指點點道:“這就是南齊的天師啊?”
“我聽說那個天師可厲害了,南齊所有人都要祭拜他。”
“南人不是喜歡拜佛嗎?怎麽拜他呀?”
“天師是什麽?天神下凡,拜他就是拜佛呀。”
“呀,那怎麽把他關在囚車裏啊,會不會冒犯了天神啊?”
“冒犯什麽天神?階下囚而已,何況南齊的天神都該跪拜我們北魏,一個天師而已,被我們踩在腳下有什麽不對?”
那戴着鬼面具的人用他那琥珀色的瞳孔冷冷掃了一眼路旁說話的百姓。
那正說着豪言壯語的百姓頓時閃了舌頭,心中一涼,連同背脊都僵了。
蕭練回過頭來冷冷一笑。公子羽說把蕭練帶進宮的辦法就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張膽把他送進去。
拓跋宏一心想改變鮮卑舊俗,現在連北魏的常服都改爲了漢服,百姓說漢語,南伐、遷都都是爲了讓北魏人能接受漢族文化。
公子羽這一步幾乎是将了拓跋宏一軍。拓跋宏讓整個北魏皇族改了漢姓,着漢服,說漢話,甚至要求每一位皇室宗親都必須納一個漢族女子。
他要推行漢化就必須對南齊尊崇的天師禮敬有佳。否則推行漢化一事拓跋宏就不能服衆。屆時馮太後再率領老臣反将一軍,遷都洛陽之事怕是再不能提。
果然如公子羽所料,雖然現在蕭練被公子羽關在囚車裏,是一個囚犯的樣子,但是拓跋宏早早地就等在了宮門前。
公子羽帶着蕭練走道宮門前,公子羽從馬上跳下來,行了個大禮道:“微臣叩見皇上!”
拓跋宏将公子羽從地上扶起來:“四弟如今可是我大魏的功臣啊,不用行此大禮。”
公子羽從善如流地站了起來:“皇上過獎了。”
拓跋宏看了看公子羽身後的囚車:“四弟這是誰?”
公子羽心中冷笑,他一路大張旗鼓地從南齊回來,拓跋宏怎麽會沒有聽說過他押送南齊天師回朝的事情?
公子羽恭敬答道:“南齊内亂,如今彭城王駐守建康城,隻等皇上一舉踏平南齊。臣弟特将南齊的天師押送回朝。”
拓跋宏故作驚訝道:“天師?!四弟你怎可如此對待天師?我大魏禮儀之邦,應以禮待人,快快,快将天師放下來。”
公子羽揮揮手,他的暗衛再進入北魏後已将衣服換成了尋常北魏士兵的穿着。兩個暗衛走上前去,将蕭練從囚車上放了下來。
蕭練緩步從囚車上走了下來,脊背挺直,走下來時帶動衣袍輕輕拂動,仿佛從那囚車裏下來的不是囚犯是位谪仙。更是讓人對他的天師身份深信不疑。
拓跋宏大力推行漢化,雖然其中不乏有想以此穩固自己地位,削弱馮太後的勢力,但他自己也是的的确确的傾慕漢族文化。
如今見蕭練出塵風姿,倒是真生出幾許欽佩來,連同再看向蕭練的眼神也尊敬了許多。
蕭練孤傲地看着拓跋宏。拓跋宏尚未有所表示,倒是拓跋宏身後的拓跋恂怒罵了出來:“狗東西!還不跪下!”
“恂兒!”拓跋宏冷冷喝斥了一聲。拓跋恂隻好讪讪地收了聲,但看着蕭練的眼神仍然帶着怒意。
拓跋恂是拓跋宏的長子,當今北魏的太子。不過十五歲的年紀,自然比拓跋宏心浮氣躁許多。
拓跋宏溫和地看着蕭練:“天師駕臨本朝,路上多有得罪,還請天師見諒。”
既然拓跋宏都這麽說了,蕭練自然沒有道理不順着拓跋宏的台階下來。蕭練不卑不亢地答道:“貧道蕭衍,見過皇上。”
拓跋宏笑道:“今日朕在宮中設宴,爲天師接風洗塵可好?”
蕭練平淡道:“皇上盛情,卻之不恭。”
拓跋恂聽拓跋宏還要爲這個來路不明的天師設宴,不滿道:“父皇,此人來路不明,不可信!”
拓跋宏微微皺了皺眉。拓跋恂仍舊不依不饒道:“就算他是天師,也是南齊的天師,是下臣,父皇你怎可這樣擡舉一個下臣?”
“恂兒!”拓跋宏惱道:“怎可對貴賓不敬?”
拓跋恂臉漲得通紅,一雙眼睛盯着蕭練越發的怨毒,顯示把自己挨訓的這筆帳一同算在了蕭練的頭上。
公子羽在一旁不由地勾起了嘴角。拓跋恂這心浮氣躁的性子,以後說不定能幫他不少忙。
拓跋宏溫和地看着公子羽:“四弟,你一路上辛苦了,不如就在宮裏歇息,等宮宴開始?”
公子羽恭敬道:“皇兄,臣弟許久沒有回府了,欣兒還在府中等着,臣弟想先回去看看。”
拓跋宏點點頭:“先回去看看欣兒也好,欣兒現在七歲了吧?”
“正是。”
拓跋宏溫和道:“你也該時常把他帶進宮來,與他的兄弟一起玩玩。”
拓跋恂聽到此言,從鼻子裏輕輕哼出一聲來。拓跋宏在此,拓跋恂自然不敢表現的太明顯,但臉上的嘲諷之意可是一點不落的進了公子羽的眼裏。
公子羽恍若未覺拓跋恂的嘲諷,依舊恭敬地答道:“欣兒年幼又頑劣不堪,帶進宮裏怕是會遭人笑話了。”
拓跋宏爽朗一笑:“四弟,你這是說的什麽話?我北魏的兒郎就當頑皮一些才好。你想要回府去,就先回去吧,到時候晚宴的時候記得來。”
拓跋宏又對蕭練說道:“天師這幾日就住在宮裏吧。朕得空便來找天師讨教讨教。”
說罷拓跋宏領着拓跋恂先行回了宮。
一個太監踏着小碎步走到了蕭練身旁:“天師宮裏請。”
公子羽頗有深意地看着蕭練道:“天師這是宮裏的陳公公,也是漢人,天師有什麽需要的找陳公公便是。”
蕭練從袖裏拿出一錠銀子塞到陳公公手裏道:“勞煩陳公公了。”
陳公公接過銀子滿臉堆笑:“不敢不敢,應當的應當的。天師宮裏請。”
(本章完)